猪头肉能吃,猪鼻涕不能吃,恶心;猪蹄敢吃,有脚气的不敢吃,怕烂嘴; 鸡肉能吃,鸡毛不吃,想象太恶劣。
这些极为幼稚的总结,完全来自于我幼小的心底,真的。在我看来,每一条总结都抵得过牛顿定律!
郝桥,是我祖祖辈辈生息之地,也是我度过童年的乐园。村里人,大多时间给生产队集体劳动,抽空去“自留地”春播秋收。家家户户,祖传在院门外修猪圈羊圈,在院门里盖个鸡窝兔子窝。
最近,不知咋得啦,人们家的猪,晚上都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见了!是无影无踪的那种。人们纷纷议论,百般好奇。说来说去,眼下最主要是时间不能耽误,需要立刻动身查找,于是各自回家迅速准备,马上就有人手握棍棒,铁锹,绳子,鞭炮,有的都怀揣干粮,斜挎着水壶,短暂协商,便一群一伙的四散开,村内村外,到处找啊找,终于,在村外最西头的沟边下二十几米处,那块挖防空洞的斜坡地找到了“案发现场”!于是,举锣一阵敲打,昭告村民出事地方位。
猪,已荡然无存,唯挣扎打斗过的痕迹与殷红的血迹,告慰主家“从此一别千秋”了。
之后,隔三差五的丢猪!时间长了,谁家一旦没了猪,直接就去挖防空洞的斜坡地查看,总保没错,均无意外。屡次三番,人们认定是狼吃猪,一时间,家家人心惶惶!后来,村里杰出的两位智多星鼠年儿和来生儿想出了招数:在猪圈墙上,用竹门帘上拆来的竹子围扎几个半圆圈,再系一个红布条条,单等夜半三更,狼大都督率军来讨,远远瞭望又近处细瞧,看了个不待看,怕是中了诸葛亮的“圈套”,一个激灵吓出一头冷汗,斟酌再三,果不上当,举手挥旗退兵三十里。这一解围,无异于空城计,相当于不费一枪一炮,一个锦囊妙计破了狼贼十万雄兵,轻轻松松保护了猪员外身家性命。
这段时间,人们与自家猪的心情一样,格外喜悦,甚至有点想披绸挂缎扭秧歌的情绪了,有人就在猪圈外放了一挂鞭炮,以示庆贺,可是半月之后,狼大都督经过闭门研究,终于恍然,一爪子重重的砸在饭桌,震得山响,长嘘一口:“喔,妙哉,妙哉呦,村民十分狡猾,十分狡猾呢,哼哼”!结果,一家挨一家,活生生的猪员外,又被那狗的狼叼走吃掉了。村里人家,挨门挨户心系猪窝,整个村子空气凝重。
丢猪者家属们,一群一伙,团团围住案发地。有人看得实在仔细:“不见猪皮猪毛,却留有白屎粑粑,是的,狼吃了,狼屎才是白的”!有人看得更为仔细,怪叫一声:“猪肠子猪屎没了,是狗吃了,狗才吃屎了!”
家属们被这如雷消息,炸得懵了,庄严地站在猪狼搏斗过的血地上,自动分成好几派,开始对阵,各拿出最具说服力的经验,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杰出的两位智多星定论:先是狼半夜叼出猪,到此地咬死,猪没说一句话,狼没掉一滴泪,狼便吃掉最好的部分。当然,狼们不懂红烧肉什么的,完全是原生态的连毛带皮吃法,吃饱后扬长而去。而后,天亮了,威武的看家狗们闻讯赶来,将战场残余部分:如装屎粑粑的猪肠子,猪鼻涕等等杂碎统统收纳,一边大口大口吞吃,一边偷看有无家人发现,之后,迅速逃离现场。再后来,失去亲猪的家属们,嚎啕而至,目睹惨状后捶胸顿足,打滚儿寻死,等到围观来看热闹的人们很多了,此时,英雄的家狗们才配合家人到处闻闻,到处查查。
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最后,愤怒的家属们,把自家狗也参与吃猪下水一事,嘴里不得不认了,心里却一万个不愿意承认,并且还认为自家狗仅仅吃了几口日里八脏的粪肠子太吃亏了,纯粹是当了个狼的垫背,恓惶的俺狗娃儿,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鼻子一酸,呲呲吸两下鼻涕,慈悲之心顿生,低头再看看一脸无辜的狗眼神,甚至都怀疑是有仇人借故陷害了,于是,在人群中寻找仇家,是不是正幸灾乐祸偷笑了?是不是拿我家的狗出气了?可是,扫视几遍,没找到出气口。即便如此,最终,还是将偷吃猪的坏名声及满肚子的怒气,全部落在了狗的狼身上,一挺胸,朝着远处空荡荡的沟里日噘:日煞你狼个十八辈儿祖宗!
事出有巧,有躲在院墙上,整夜偷看新死男人的小媳妇家“动静”的老光棍,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窥视动机,被人们揭秘时,为了证明真实性,急了:“我就在某某西厢房的拐角墙上,看得是一清二楚,狼跳进猪圈,被狗发现了,狗也仅仅是抬头看了看,既没扑上去撕咬,也没通知主人,连叫喊一声都没有,就把头蜷缩起来继续睡觉了。于是乎,狼就放心大胆了,先是追着猪在猪圈里转圈跑,跑啊跑了几十圈,等速度上来了,然后叼住猪脖子,后爪子使劲一蹬猪肚子,猪疼得使劲往外跳窜,狼顺势与猪一并挑出猪圈,狼嘴咬着猪脖子,尾巴拍打着猪后退,几百斤的大猪,非常配合,一路哼哼着向西头跑去了……”
人们恍然,有的使劲点头,还有的不知是给狼,还是给窥视的老光棍竖起了大拇指。
……嗯,咱姑且不说偷字,单就吃法,狼只吃肉,不吃猪屎。狼有狼的规矩,狼有狼的底线,是啥就是啥,吃就是吃了,明着来!不像狗,千百年来名誉上看家护院,背地里,偷吃,暗下口,还装得和好狗一样,日夜厮守在一家一户,一村一镇。
罢罢罢,我那可怜的乡亲们呢,他们只相信仁义礼智信,其余的,一概不会占据他们本也空洞的脑子。只是,该不该同情丢猪还“护狗短”的家属让我为难,必定,同在一个村,人不亲土还亲。
邵学军于北京荣宝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