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的哲学

一、

苦瓜。

小妹说:“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人吃的。”

但是她也吃，是被我强逼的，每次吃苦瓜都跟让她喝中药一样。有一次，她苦着脸，真像苦瓜了，说:“哥，你还是让我喝中药吧！”

小时候被我列在三不吃的食物清单上，也有苦瓜，其次是鱼，最后是肥肉。

苦瓜自然不用解释原因，小孩子都怕苦，我也不例外。鱼需要吐骨头，我不喜欢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于是小时候被鱼刺卡在喉咙里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我能活到现在，完全归功于命大！

母亲说:“你真不愧是属虎的！”

现在除了肥肉依旧不吃之外，苦瓜和鱼基本上成了我在家的必需。

苦瓜的形状像瘤状突起一样，所以又称癞瓜，广东这边也叫凉瓜，但似乎也传不开，还是苦瓜名气大，毕竟名副其实。

我自己炒苦瓜，只下点蒜，油也不多，苦瓜比较难熟，中途要加点水，半炒着。祖父喜欢做苦瓜炒蛋，味道不错，苦瓜的苦味也没渗到蛋里。后来我才知道，苦瓜有一种特殊的品质——不传己苦与他物。就是与任何食物同煮或炒，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所以说苦瓜“有君子之德”，便也有着“君子菜”的美称。

但我自己做还是热衷清炒，君子虽慎独，而惜于外物，苦瓜不会把味传给别人，然而也可能会被别味影响。我在重庆支教的那段时间，在学校食堂吃到过一次苦瓜，原本我以为本地不产，后来有老师跟我说:“这里一到夏天，满地的苦瓜，烂了都没人摘。”

我问:“为什么？”

“太多了，吃不完。”

我觉得很可惜，舀着苦瓜进碗，一入口，一股子辣味！我觉得很奇怪，仔细看了一下，居然是一道苦瓜炒青椒！

看吧！青椒不见得有苦味，苦瓜里却有一股子辣味，又辣又苦，照这个做法，烂一地一点都不奇怪，谁能吃得下！真是糟蹋东西，我心想。

二、

大概整个中国都有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说法，其实夏天中午煮一锅苦瓜汤，解渴，解暑，又不费工夫。将苦瓜切半，再切片，水烧开，下锅炖。我们潮汕这边有一道特殊的调味品，炸葱，葱是绿的，整一大把，切碎，下锅用油炸，至黑绿捞出，香！煮面煮饺子煮啥汤都下点，调出的汤味美！但不能炸过，炸过颜色呈碳黑，味就苦了。炖苦瓜汤，炸葱必不可少，调味，再加两片瘦肉，猪骨头也行，最后放一点猪油，小火炖二十分钟，最后出锅。饭前先喝一碗汤，清爽可口，跟喝浓茶一样，先苦后甜，甘甜，饭前喝还能开胃，饭后喝，我们这方言叫“刷嘴”，意思给这顿饭收个尾。

出去下馆子，潮汕这边的大排档小餐馆，必然有清炒苦瓜，苦瓜汤，苦瓜炒蛋也是道热菜，小时候不懂苦瓜的好处，现在整个夏天离不开苦瓜。

有一回在苏州，我上菜市场买了条苦瓜，晚上做清汤喝，杨总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你自己喝吧！”我听完乐了，也尝了一口，嘿呦，真的苦！比广东的还要苦，但也不至于吃不下，吃完后，倘若细细回味，也还是有甘甜的味道。

房东看到我两做苦瓜汤，说:“你们真厉害，苦瓜都敢吃！”

我问道:“这边的人不吃苦瓜吗？”

她赶紧解释道:“也不是，还是有人吃。只是我不喜欢，从小到大，我的家人也做，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看着都嫌弃。”

看来这边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苦瓜。

杨总说:“你下次做苦瓜，能不能先用水过几遍？”

我说:“那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