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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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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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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子

齐剪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据说他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后来入了赘,娶了一家本地人的女儿,于是便在本村有了一个家。齐剪子祖上并非理发师,具体是干什么的,他自己也不好交代。他在本村拾起这活计是阴差阳错,他从来没学过理发。他到此地来,第一想的则是在厂子里打一份工,到点就可以下班,陪陪老婆孩子。他老丈人在田里有块地,不大,但种点青菜之类再拿去市场买,所赚的钱也能够补给家用,万一卖不出去,则可以自家人内部消化,那边房头送一点,这边邻居走动走动。齐剪子是客家人,到本地后,那口客家话就用不上了,这里的方言有点难学,特别是对一个外来人来说,比学英语还费劲。可齐剪子语言天赋好,来了不到半年,日常沟通就已经没问题了,悄悄带点口音,可别人听得懂,都在夸,渐渐地,齐剪子都快忘了怎么说客家话了。

齐剪子的手艺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他有一回到街上理发,突然就起了一个开家理发店的念头。且说本村理发店并不多,惟可见上村似乎只有一家,是个老师傅,手上是一把老式的推头理发机,带线的,经常保留着上一位理发的客人的发丝,便在这一位的头顶上推起发来。老师傅手艺不高,只晓得推平头,剃四周,遇到地中海的则更省心,把那长长的一圈剪短就是,用不着什么太精湛的手艺。女人的头发是不愿意在上村剪的,哪怕便宜,三块钱一个头,她们宁愿花上五块钱去远处剪。齐剪子今年快三十了,儿子五岁,想着该找着可以干到老的工作。近来工厂喜欢招年轻人,年龄过了三十就难办了,勉强进了厂子,若是混不到一个主管的位置,年龄上已经没了竞争力,又有些顾虑,思考再三之下,齐剪子打心底里想开一家自己的理发店。

吃了晚饭,齐剪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今晚可没有心思喝茶,儿子在屋里玩闹,月亮挂在了屋东头的窗上,皮球忽然被丢出了客厅,砸到了刚从田里回来的爷爷的腿上,又弹了回来,落在齐剪子的面前。他捡起皮球,放在自己脚的旁边,齐剪子说:

“爸,我打算开一家理发店……”

地址齐剪子早就选好了,不远不近,在上村菜市场西边,旁边就是矮子养鹅的地方,同时斜对着中药铺。除此之外,其旁边还有一家牙医铺,医生是个外地人,铺子也刚开不久,生意不温不火,日子照常过。这个医生很爱读诗,尤其喜欢读李商隐,齐剪子经常在隔壁听到牙医在店里诵读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等句子。多年之后,齐剪子的老丈人在牙医那里换了一口银牙。

店在上村尾,离小学相当近,只需要往西走五分钟的路,再过一座桥,就到小学。齐剪子的儿子还有一年就上小学。齐剪子打算着,若是夏季天气热,儿子中午便不用回家,可以直接在店里歇脚午睡。理发店面积不大,只有四十来平方,但好在有一个阁楼可以休息。齐剪子把店面租下来,签了一个一年的合约,便开始购置用具——两面半身镜,发椅、热水器、剪子、发推、毛巾,算上一年的租金,前前后后齐剪子用了不到两千块钱,就把一间理发店堆了出来。齐剪子找块红木板,自己开一罐红油漆,在板上写着大大的五个字——“顺新理发店”,齐剪子没学过书法,甚至小学都没上完,可把牌子挂起来后定眼看过去,糊里糊涂地倒还有真有点行楷的模样。齐剪子仰着头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理发店,他娘的!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齐剪子的手艺是无师自通,他前前后后只在本村剪过三次头,后来他自己照着镜子减,头一次剪失败了,于是干脆拿把发推把头发全推干净。

齐剪子变成了光头剪子。

你别说,光头剪子的手艺可不止会剪光头,他起先接的大多是熟人的头,熟人无非本家,老丈人的房头,这些人的头发只看短不短长不长,对发型没要求,见齐剪子刚上手,犹犹豫豫的,便说:

“啊!怎么还不动手?剪呐!”

齐剪子的儿子上了小学一年级,他跟房东又续了三年的合约。本村人多,理发生意很好,加上老丈人及其本家房头的宣传,齐剪子理发店的生意好得跟假的一样,不论何时,但凡有人路过他那,几乎都能看到齐剪子站在店里忙碌的身影,听力好点的,甚至从大老远就能听到发推“嗡”“嗡”“嗡”的响声。下村人闻名而来,只远远看到店铺的大概样子,仿佛已经能想见其店内坐着的闹哄哄的场面。只原来排队的人起先只坐一排,等候过程中但可以喝茶,看报,若与相识的人一起结伴而来的便可在一边等候一边闲聊——南边卖猪药的最近生意火了一小段时间,为什么是一小段时间,因为猪瘟的发病期太长,潜伏期又不好拿捏,所以最好办法是把即将生病的猪赶紧杀了。——又一说今年的龙舟下水太早,导致应该在五月初五才下的龙舟水提前来了个大满贯,把村里的农作物淹的够呛。齐剪子的儿子在一旁写作业,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所谓的奇闻,完全没注意到练习册上的第三十五页已经停留了半小时之久。

有的人来的次数多了,也跟齐剪子多聊了几句,无事时便也多了几个常来喝茶闲坐的人。若有客,齐剪子便做生意,留几个朋友在一旁聊天。 有时人多了,熟客踏进门来,发现自己要排在两三人后,只留了一句话——“等下再来”便走了,走时又悄悄记住了最后一个坐着的人的模样,暗自记住一会自己再来时该排的位置。齐剪子也不含糊,每当有人交代来时后,再有人进店,他总可以准确地告知来人自己的排位,哪怕此时他的店里只有一人在旁等着,来人自会意,即然点头就走。故而后来人们发现,哪怕齐剪子的店里总只有那么一两人在等候,但也从不觉得他的理发生意会不好。

齐剪子的儿子在学校学会了撒谎,他跟爸爸说:“爸,学校要我们买东西。”

他爸问:“买什么东西?”

“买一把玩具剑。”

他爸将信将疑,心想学校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孩子买一把玩具剑,但他的手却还是不自主地伸向了放钱的柜子里,抽出来后问儿子:“要多少钱?”

“两块钱。”

两块钱能买什么剑,齐剪子心里想着,一手抽出两张一块钱递给儿子:“现在去买,买完后回家去写作业。”

晚上睡觉,齐剪子看着睡在自己和老婆身边的儿子。他半个小时前才亲眼看见儿子所谓的玩具剑,其实是一把仿真的模型小刀,他似乎觉得学校不会发布这样的作业。深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婆迷迷糊糊问了一声:“怎尼?”

齐剪子闷了一会,说:“但是他不能骗我啊!”

原来齐剪子不仅被儿子骗,也同时被村里的另一个老赖骗了。

此老赖叫李昌,工作是收六合彩,每个月能挣几个钱。但他又爱喝酒,自己也赌六合彩,他多的是没钱的时候。他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父母双亲,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然而他前几年似乎谈过一个“女朋友”,该女友离婚三年,一直在娘家,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李昌谈“女朋友”时已经四十岁,女方要求不算高,结婚前找一个媒人说定,不要五金,不要聘礼(大概也觉得李昌出不起),李昌带了点烟酒茶去见见老丈人,这事算这么说定。但女方要带着女儿出嫁,李昌很爽快,一口应下。临了到出嫁前三天,他却突然跟消失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人。那带了女儿的母亲说:

“算了吧。”

事情过了一年多,李昌居然回来了,乡里人照例问长说短,原来李昌压根就没钱娶老婆,结婚前,跟一个朋友偷跑去了广州,他去广州的钱还是朋友接济的。李昌这次回来,说是挣了点钱,打算回家做生意,说到这,他倒是有些装腔作势起来。他问了那女方的消息,人早就跟原来的丈夫复合,重新过日子去了。

可是李昌回来后,压根就没有做生意的打算,还是过从前的老日子,村里人对这样的人是看不起的。李昌走之前就去过一次齐剪子的理发店理发,齐剪子对他有印象,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货。这次回来,李昌照例还是去他那理发,他发现齐剪子店里的用具设施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连洗发水也还是熟悉的味道,他说:“广州本地的理发店都招助手,女的,年纪二十出头。专在门口迎客,待师傅剪完头,就给人洗头,按摩,看人家这服务……”

顿了一会,还说:“也有三十几的。”

齐剪子想到自己的老婆。李昌插了句嘴:“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你这生意好,客人多要洗头,洗头多简单,何必浪费时间,雇一个,节约时间。”

齐剪子觉得有点道理。

两天后,李昌带过来一个女的,远远的齐剪子就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齐剪子不经常闻香水,不识货,但他总觉得这味道很刺鼻,他不喜欢。女人姓杨,本地人,说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扑着浓浓的妆粉,眼睫毛是粘上去的,细长,看着假,皮肤,体态丰满,但齐剪子总感觉她的真实年龄可能接近四十岁。

杨女士每天要上八小时的班,每个小时五块钱,这价格齐剪子能接受,但李昌要两百块钱的介绍费,足足五十个人头。齐剪子眼珠子一转——行吧。

可第二天到中午,齐剪子都等不来人,他想去找李昌,于是找人打听了一下他住的地方。当天晚上齐剪子特地提早两个小时关店,摸到了李昌的住所,一看——这哪里是人的住所!原来此处是一宅危房,在深巷中,附近没有人,门没锁,但里面并无灯火,也没有生气,不像有人住。齐剪子碰了个壁,铩羽而归了。

李昌又不见了。

年底的理发生意可以从小年开始,一直做到大年三十晚上。全国各地皆有正月不兴理发的风俗,有的地方就有正月理发死舅的说法。然而本村虽尚无此说法,却也照例会在正月关店,至于到什么时候开店则各有定数。齐剪子的生意要比一般的理发店早几天热闹起来。齐剪子早上八点开店,照例要清洗清洗店里的地板,桌子上烧着壶水,有时可以悠哉悠哉品他一个上午茶,只一年里的临近春节这几天,一大早就有人在店外等候。来者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与齐剪子的丈人相识的有,只点头之交的也有,平时不曾来往,但知其住在村里那个地方,知其外号名字的不太熟的亦有,平时虽也可见,但能齐聚在理发店门口的时候却也只在年末时有。羊老伯今年六十六,头发全白了,但密,他一开口总给人一种要发出“咩”叫的错觉。齐剪子虽是外乡人,但来本村时间也将近十年,他听说过羊老伯的故事。

羊老伯理发与别人有些不同,花费的时间要比一般人多,他每次来理发,是必须要洗两次头的。头一次洗头是为了把板结的头发丝打直,齐剪子有手艺,但梳子没法把头发疏通,他就没法子做下一步的工作,不说与巧妇之炊有区别吧,至少他是要多一道工序。后来新开了很多理发店,客人一进门就被理发师往洗头的位置领,非湿不剪,钱也多收了一些。齐剪子觉得人的发质有不同,不可一概而论,该洗就洗,有的人的头发洗了反而不好剪了。齐剪子帮羊老伯洗两次头,只收一次的钱,理发店的收费标准,单剪短不洗头只收五元,洗头则另加一元,若是想要理发师服务全套,连着刮脸,剃须,掏耳,需再加一元。羊老伯来理发,每次都是满汉全席,一道不落。理发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钱和两张一块钱,递给齐剪子,“咩”地一声,往河边走远了。

齐剪子平时是回家吃饭的。他每天照例七点钟起床,大概要与儿子同时醒,有时或许更早。他一起床,只在衣柜里随便抓一套衣服就往身上套,推门,往洗漱间,上厕所刷牙洗脸一直到坐上饭桌,全程不到五分钟时间。此时他便坐在饭桌上看蹲在外厅儿子慢慢悠悠刷着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以为身教大于言传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但他对儿子没学到自己这高效率的做法有些不满。但儿子才一年级,好像也不能要求他做太多,总之,齐剪子对自己每天的起床后的功夫很满意。年末那段时间的中午和晚上,齐剪子是不回家吃的,不是他不想,是没法,太忙。排队理发的客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前一贯不想排队的只打声招呼便出去溜一圈再回来理发的客人都老老实实在旁边蹲着,生怕被占了位,他们知道,齐剪子这会自己都不可开交,压根就记不住谁是第几个,谁在谁后边,于是,队就只能自己排。齐剪子的午饭早由老婆准备好,一饭一菜一汤,分三个不锈钢盒子装,叠在一块,等儿子放学到家就给爸爸送过去。饭是可以准时到的,但吃的时间就另说了,齐剪子刚送走一位客人,坐下来把三个饭盒排开,转眼又进一位,齐剪子示意客人上座,自己应了声:“稍等!”夹一筷子菜,吃一口饭,再喝一口汤,又干活去了,客人还没反应过来,齐剪子的围布就已经包了上去。这样一直忙,到年三十晚上,除了烟酒铺和齐剪子的理发店之外,其余的店铺皆关了门。李牙医带着儿子回老家过年,斜对面的中药铺早早也关了店,但齐剪子的理发店里却还坐着好些客人,这些人都是在外打工或做生意,一般等到二十九或三十才回的家,最晚的要到三十晚上才有空出来剪发,这会本村大部分人家皆拜了祖,正团聚着吃年夜饭,屋子里有谈笑声,巷子里有鞭炮声,巷子外的理发店里有“嗡嗡”声,夜空上有烟花,烟花是要打一整夜的,否则,人是寂寞的。

齐剪子想要盖房子了。

齐剪子入赘,他带来了一套音响,一笔装修费,还买了个彩电、DVD,他的老丈人对他是不讨厌的,但要说多喜欢倒也算不上。老丈人家是余姓,老余没有儿子,生了两个女儿,本村习俗,生了纯二女,倘不要儿子了,将来到了婚嫁的岁数,一般是一招一嫁,招的往往是大女儿,嫁的便是小女儿,小女儿嫁的不远,在另一个乡里,每逢周末都会带着女婿回娘家吃饭。老丈人对女婿的态度与齐剪子并没有什么区别,齐剪子松了口气,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老余家地势很低,雨一大就积水。今年夏天的台风“珍珠”给整个村都送了一份大礼——齐剪子的儿子从床上起来,天阴暗暗的,外面的风呼呼地叫,但已经听不到雨落的声音,小余在床上伸了懒腰,昨天晚上他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停课一天,原因他知道,他居然很喜欢台风天,他觉得夜晚躲进被窝里听外面的风声睡觉几乎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实际上,他昨晚就是这么做的,只是不知听到几时,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现在小余看了看床边差点漫上来的大水,他才发现自己太低估台风的威力。小余试着下床,他睡的床不高,但他扔小心翼翼的,屋子里不算亮,台风刮停了电,整个客厅黑黢黢的,但他看见所有电器包括风扇之类的几乎全被抬上了桌面,小余慢慢涉着水往屋外走去,爷爷和爸爸正在装沙袋,曾祖母八成在厨房用煤气灶熬粥,妈妈还在别的房间把杂物堆高。忽然间,小余发现自己的脚边有东西在动,他俯下身,往水里摸去,捞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东西竟自己浮了上来,原来是条小沙莽,他以前经常在田地的小池里抓这样的小鱼,这么小是不能吃的,但小孩很喜欢养,现在好了,真的养在家了。小余觉得很有意思,哪怕现在家里一团糟,似乎是水上的船破了洞,船长带着水手正在补修,但是他知道,这条船不会沉。

齐剪子的打算,就是从这一回的台风后形成的。

小余上了三年级,开始学英语,他在新搬到的老宅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apple”“mike”……

新宅子呢?还在建。

齐剪子打了足足可盖六层楼的地基。但一楼刚砌完红砖,齐剪子就跟老余透了底——没钱了。可钱上哪去了呢,原来齐剪子的预算本就只够建一层楼,顺带完成装修,但地基打多了,超出了一些预算,不巧红砖价格从两毛钱一条升到了三毛钱一条,屋漏偏逢连夜雨——水泥价格也涨了不少。老齐啊——赶上了第一波农村自建的热潮!各种建筑材料价格狂涨,一天一个价,一天比一天贵,眼看材料买不起,越来越超出齐剪子的想法和打算,齐剪子想边赚边建,但这意味着一家五口在老巷的宅子里跟另外一家房头挤着的时间就变长,表面里两家人和和气气,可暗地却要被嚼舌,不建不行!齐剪子失眠了几个晚上,想出了个馊主意,把最后的两万块钱砸到了六合彩里头去,期望能搏到些什么。但当一个人寄希望于未知时,也就意味着他已走投无路,结局就已经注定——齐剪子输了个精光了。

重担落在了老余身上,老余五十六了,在别人厂里给人看门,工作清闲,手里也攒了些本儿,齐剪子的一番话,他听明白了,可是他杯水车薪,能干什么呢——只能舍老脸四处借钱,好在老余有两个老姐姐,都嫁在了市区,家里头有些存款,老余一家跑了一趟,足足借了五万。过了几天,二姐带着二姐夫来老宅看老母亲,老母亲今年八十,来时看到老人家跟着孙女还有曾孙子在院里坐,呆呆地看着猪棚上的青藤。二姐走过去,蹲下来握着母亲的手,哭了。

二姐临走时又拿了三万块钱给老余,说:“不用还。”

老余忙上忙下,钱就那么多,要精打细算,要买烟给工人,要端茶送水,晚上要在厝地守着东西不被偷。齐剪子呢?也忙,忙着赚钱,剃头,他的头涨了价,六块钱一个头,但生意不减反增,乡里人知道齐剪子犯了糊涂,害了老丈人,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能怎么办呢?只有多去照顾他的生意。

房子终于盖成了。盖了一年多,只盖了一层,入厝时什么家具都没买,都是以前房子里的旧陈设,新瓶装旧酒,别有一番滋味。老余简单摆了两桌席,只喊了最亲的一部分人,大多数都是借他钱的,老余喝了点酒,大家说他有本事,五十几岁人还能帮儿子建房子。

老余瘦了,瘦的人还有齐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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