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高考

那一年的高考在七月，历时三天，在当年七月的七、八、九号。正是农历六月天，一大早，地上就像下了火。参加高考的高热心态加上外在的高温天气，着实有些让人如同背着一个火炉的感觉。作为考场的教室也不像现在装有空调，最起码也有几个风扇吧。

高考第一天的一大早，就去了牛犇他姑父的甑糕摊子吃了个饱。关键是牛犇是同班同学，可以走个后门，先吃先走。还有就是一直吃着，比较放心，不会跑肚拉稀。当然量也比其他毫无干系的足！

几个人吃饱喝足，被同伴用一辆二八的飞鸽车子带着去了考点。考点门口已经站满了各色人等。有家长，有各种小贩，有带着大檐帽腰里別着手铐的警察，以及树荫下那辆标注着120的救护车。考生已经排起了长龙，鱼贯而入，总觉得前面的人走得太慢，有些心急。

总算轮到了，看见警察，不知怎地，递过准考证的手不由得发抖。

“怕什么？你又不是坏人！”那位警察打趣道，“好好考呀，考的都会，答得都对！”

“哈哈哈，”大家都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轻松的因子，紧张的神经为之稍微松弛。

第一场考的语文，发完卷子不让答，非要等到那一声铃声响了才可以。刚才先瞄了下作文，一大一小，一共六十分。看看作文的要求，心下已然有了主张。然后就沉住气答前面的。阅读理解是我的强项，这大概和平时喜欢读书看小说有莫大的关系。泛读、精读、快速阅读，确保理解透彻、答题精准。

为了提高书写质量，特意写得比较慢，写完作文，就剩不到十分钟时间这一场就结束了。赶紧再一次检查答题卡，姓名、准考证号、科目、AB卷、考场等是否都填写正确，涂写正确。

“最后五分钟！”监考老师提醒道。

“哗，哗.......”考场内响起一片翻试卷的声音。那会儿个人没有手表，自己掌握不了时间，也不能动不动去询问监考老师。时间节点全凭监考老师提示。当然也不知手机是何物？也不像现在会发生手机传输考试答案之类的案例。当然，还是要感谢信息技术的发展带来的便利。

“最后一声铃响，所有人，起立，停止答卷，试卷放在桌子正中间，准考证放在右上角，待监考老师收完试卷，从前向后，从左至右依次离场！”监考了老师的气还真的好长，一口气居然喊出来了，这么多内容，不容易呀！

“考得怎么样？”吃饭时同桌问。

“不知道！”我木然地回答。

“肯定不错！看你如痴如醉的神情就知道了！”同桌打趣道。

那天考英语时，试卷拿到手还是习惯性地先看作文。呀，居然是练习过的那一类呀！马上就心理暗示自己，这一科也绝对有把握考好，果然就答得很顺利。

考数学时，一道选择题四分，两道就八分，顶上一道大题了，心里的压力着实有些大，唯恐一两题不慎，丢掉了分数。但当年数学的题量比往年大，感觉时间有些紧张。然而那年数学试卷上选择题的难度是超过一些计算题的。先把那些证明、计算的大题昨完，时间只剩了半个小时（‘最后半小时’，虽然每场都换监考，但这句台词不变！）。

直到此刻，那选择题居然还有四道没做。把心一横，观察、思索、想一想平时做题习惯，小心求证，大胆推理，攻克了两道。最后十分钟还有两道。汗水已经弥漫了我的双眼，又酸又辣，仿佛眼窝子里撒了盐！已经来不及计算了。

忽然急智涌现，用图形法试一试，决不能白白放弃。图形法那是真香呀！轻松解决一道。最后那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拉分题吧，居然不奏效。还剩最后五分钟，那就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吧，观测了四个选项，用常理排除两个，然后依据这类题型惯例进行特例验证，就只剩下了"C"，那就选C，总不能不在答题卡上空着那题不涂吧！

一直担心高考时会中暑。因为那时的高考正直小暑时节。小暑，是二十四节气之第十一个节气，干支历午月的结束以及未月的起始。记得当年地理老师讲，“小暑，斗指辛，太阳到达黄经105度，小暑开始进入伏天，所谓“热在三伏”，三伏天通常出现在小暑与处暑之间，是一年中气温最高且又潮湿、闷热的时段。”，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对我个人来讲，最艰难的是那年考化学，大题做了几道，就中暑了，虚汗淋漓。龙虎人丹吃了好几粒，倒差点呕吐起来。清凉油摸得眼睛都肿了。

“要不要休息？”监考老师亲切地问，“让医生处理下吧？”

我倔强地摇了摇头。但他还是出去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巡考人员。

“能坚持就坚持！”另外一个女监考老师和善地道，“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咬咬牙……，放弃就太可惜啦……”

一会儿，医生来了，塞给我一瓶藿香正气水，我当场一饮而尽；喝了医生递过来的水，就继续答题。呕吐止住了，头脑却沉重得要命，但潜意识告诫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咬紧牙关坚持！

总算把会做的都做完了。多选题通常是化学考试的难点，那年也不例外。最后那道压轴题也是一个很花哨的新玩意儿。艰难地凭着意志，理解多少答多少。还有最后三十分钟时，最后那道大题，四问完整地做了两问。其余两问都是答了个半拉子。很是不甘，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只好再去专攻多选题。一个三分，十个三十分，让人心动不已，让人惊心不已。凭借平时的功力，只能巧取，不能硬计算。这样凭老底子化解了四道，还剩六道，时间已经剩了大约二十分钟。推理计算又解决了两道，时间只剩最后十分钟了。还有四道全然没有头绪。那就只能去检查了先前做的，再次检查了答题卡，最后五分钟了。

依据化学学科体系思维和考题考点类型习惯，对剩下的四题做了推测和判断，还坚持给其中一个多选题选了一个答案，一直揪心这个小题。多选题有一个以上答案，多选、少选、选错，皆不得分！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有些虎头蛇尾，晕晕乎乎。晚上答案出来了，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兴高采烈地领取答案册。我也不知怎地，心悸气短地厉害，居然没有勇气去对答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最后，同桌来了，带着一本答案册来了。经不住同桌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平心静气半天拿起来对了答案。语文、数学、英语考得挺好，物理还算差强人意。化学就有些让人揪心了。多选题那道坚持了一个答案的选项居然答对了！可是这道题的印象太强以致其他题到底怎么答的，这时模模糊糊，似是而非，不能确定。

“能估多少分？”同桌有股钻研精神，“看也看了，对也对了，吭个声！”

“你估了多少？”我怯怯地问同桌。

“那肯定下不了630，”同桌掩饰不住内心地喜悦，“你肯定比我考得好！你到底估了多少？”

“590吧，”我心里有点底气不足，虚与委蛇道。“化学考唱了……”

“考都考过了，再多想也没有用！”我敏锐地捕捉到同桌眼镜片后闪过的一丝欣慰。

心理想着自己考砸了，就一直躲着不敢见人。就这样压抑了一个月，寝食不安，半夜里老是考化学的场景，常常汗流浃背，梦中惊醒。

好不容易挨到取成绩条的日子了，心理不踏实，进了学校，一直躲在班主任办公室不远处的悬铃木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班主任那张消瘦的黑脸。

“我......"

"取成绩条呀？到办公室呀！不认识路呀？“班主任抿着嘴道，“你们班考得不错......，XXX考了六百多分......”

班主任忽然说起了同桌的名字。

“我，我.....，我考了多少？”我已经懦弱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呀，我倒没注意到，你们班六十个人的成绩条，我那能一个个记住呢，再说了，还有给别人捎带的，我都可能记错差咧，哈哈哈，老了，带完你们这一届，就退休了......”

在班主任的絮絮叨叨中，我心凉了半截。成绩肯定不好，班主任都没有印象！我同桌倒是考得很好呀！

“哎呀，你的成绩条不见了”，班主任取下了老花镜，“是不是谁给你捎带走了？中间有一段我上厕所去了，房子门开着呢......”

唉，这是什么事吗？好歹也不明就里，还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悲凉中。

夕阳西下，我才从县城搭上最后一班车向回走，一路上一直担心回家怎么给父母交代。灰心、丧气、悲观、失望、无助、徘徊一股脑涌上心头。

我蹒跚着往回走，除了早饭到现在我颗粒未进，脚感觉轻飘飘地，走到村口的桥头，已是月上东山。

“怎么到这时候？”站在桥头的人问道，那是父亲。

我一怔，完全失语。

“你同桌中午就把你的成绩条送来了，625！”父亲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你俩个打了个错差！”

“他考了多少？”我颤声问道？

“598！”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