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关中,前几天趁休假带孩子回了趟家乡,刚下车孩子兴奋的喊道“妈妈,你看广场那边树上挂了好多灯笼……”想想现在已进入腊月,年味也已悄悄来临。
回到老家刚跨进门,婆婆急忙高兴的端上一箩热气腾腾的花馍放到饭桌上说:“听说你们要回来,下午我就蒸了一笼花馍,赶紧和孩子洗洗手趁热吃。”孩子一听花馍,顾不上洗手,好奇的奔向饭桌,迅速伸出手准备拿。最终还是被婆婆拦下,硬是拽着孩子洗了手才让她坐在桌子边。孩子好奇的看着箩筐里的花馍,指着给婆婆说:“奶奶,这是刺猬、小白兔、小猪、玫瑰花……”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花馍,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想吃,又舍不得吃,它们在我眼里是如同一种工艺品,吃了觉得好像破坏了一样。
看着这婆孙俩高兴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一进入腊月,乡下人便忙着准备蒸花馍。母亲忙着准备蒸花馍用的剪刀、梳子、竹签、毛笔、食用色素、红枣、黑豆、绿豆……父亲忙活着劈柴火、磨面,还不忘叮咛磨面师傅:“这是过年蒸馍用的面,一定要磨白一点!要不可就丢人啦!”关中一带,过去人们逢年走亲访友,有相互送馍的习俗,谁家馍白、好看,送的人脸上也有光,听到谁家馍蒸的好的溢美之词,心里自然高兴。
记忆中,每年腊月二十七、八,家家户户开始蒸花馍,灶房烟囱上都漂浮着袅袅炊烟,整个村庄都被花馍的香气包裹着。母亲在蒸花馍的前几天就把干酵母泡上,泡好以后便开始和面,和好后放进一个大深口瓷盆里。关中的腊月,天气特别冷,母亲为让面团发得快一些、好一些,常常将瓷盆放在烧热的土炕头,在瓷盆上盖一层白布,再蒙上厚厚的棉被。第二天一大早,当父亲坐在大锅前生火时,我则坐在火炉旁看母亲蒸花馍。母亲把昨天晚上放在炕头的瓷盆端下,把发好的面团倒在案板上,在面团里加上适量的碱面,然后揉来揉去,直至碱面均匀、面团光滑。母亲开始做走亲访友必须拿的包子和油角,母亲先用菜刀把面团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再搓成一长条一长条后,擀成薄饼,然后撒上一点葱丝、辣片、花椒面、油、盐之类的调料,最后用手轻轻一拧,一朵牡丹花便出现在眼前。不大一会儿,案板上如春天般鲜花盛开。母亲指着案板上的花卷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花卷吗?这叫牡丹花开富贵家。”随后,母亲又忙着做油角角。她从揉好的面团里取下两个拳头般大的面团,揉成球状后,压扁擀平,然后在面片中央放上油、葱丝、盐等,最后两手一合,弯弯的油角角就成形了。母亲问道:“你看妈做的角角像不像小牛的两只犄角?”我说:“像极了!”母亲笑着说:“你知道妈为什么做油角角吗?”我半晌回答不上来。母亲说:“咱们中国人就像一头勤劳的老黄牛,正月天,走亲访友带上它,祝愿亲朋好友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家里会富的流油!”“还有这讲究。”我笑着说。
蒸花馍有一道工序很重要,那就是烧锅。一般来说,馍篦入锅盖上锅盖,先要用大火烧,水烧煎,锅四周冒汽后,则用小火烧,再烧大约30多分钟,花馍就蒸好了。这样蒸出来的花馍又大又白,又松又软,好吃也好看。等开锅后,花馍凉了,母亲用毛笔沾上食用色素开始描绘。蒸馍的柴烧不好,蒸出来的馍形状不是塌塌子就是颜色不好,人看着也就没有食欲,所以烧锅很重要。
花馍,是陕西关中地区妇女用面制作的手工工艺品。相传,它起源于远古农耕时期。凡是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喜得贵子、老人贺寿时,家家户户都要用上好的小麦,磨出最好的面粉制作出最漂亮的花馍,来寄托内心深处的美好的祝福。当前,陕西关中一带一些花馍已经被列为中国乃至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已经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一些外国友人来关中一带民俗园游玩,回去总少不了买些花馍带回他们的国家,送给他们的亲人或友人,他们带走的何尝不是中国的文化?如今我身在异乡,每年春节前后回家返回单位前,勤劳、善良、心灵、手巧的母亲总忘不了蒸一些花馍让我捎给孩子或送给厂里的朋友。
我爱家乡,但我更爱家乡的花馍,它是家乡世代人智慧的结晶。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食品,更是中华民族一种源远流长的文化。(王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