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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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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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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乘化以归尽

 

“聊”乘化以归尽

                          文 /任登峰

 

清晨,在病员餐厅用完早餐便若无所思又若有所思地踱步到住院大楼前的小花园,在长安八景之雁塔晨钟空灵般的钟声伴随下开始一天之际在于晨地绕行花园之晨走,这已是住院检查一周来养成的习惯了。

医院与小雁塔东西相距不足一公里,同地处唐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之安仁坊,地名自唐朝沿用至今。据记载,雁塔晨钟自唐景龙年间在荐福寺院建成小雁塔时便已有此声此景了,“噌弘初破晓来霜,落月迟迟满大荒。枕上一声残梦醒,千秋胜迹总苍茫”便是对雁塔晨钟的无声胜有声的描述。塔:是为了存放唐高僧义净天竺带回来的佛教经卷、佛图等而修建;形:因与城南曲江大慈恩寺内的大雁塔相似,同为方形密檐式砖塔建筑结构,故名曰小雁塔,与大雁塔在长安城形成东西呼应相得益彰之貌,成了自唐朝以来长安城的显著标志;声:是荐福寺院为义净高僧每日晨起礼佛、释经而击,是长安八景中唯一以声音而取胜的一景,在长安城的上空已清脆悠扬了一千多年了。

晨练的病员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悦耳的晨钟声,和着荡悠悠的韵律散布在小花园的各个角落,或慢跑或快跑,或疾走或慢走;或双手拍身或矫首遐观;或昂首吹箫或垂头吟读,百人百态各有其姿,无不在为珍惜生命而做着各种各样的运动。忽然间,一阵阵凄厉般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小花园的一隅穿空,淹没了雁塔晨钟的悠扬,瘆得使你心发慌不由地惊起了一身鸡皮。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席地而坐双手捂面嚎啕大哭,站在其身旁一年龄相仿妇人一手抚男子头一手拭泪,其绝望凄惨之状不忍目睹。晨练的病员也停了下来三三俩俩围在一切怯怯私语,“哎,又是一个绝症,活不了咧!”这也是我住院以来看到的第二例,所不同的是上次的主角是一芳龄女子,其哀状不愿想起。病员中也有大彻大悟之态者,前一日在花园中散步见到的夏姓先生,据说患绝症已三四年,手术也做了四五次,其童山濯濯古稀之年坐在轮椅上,甚至连前来看望他的中学女同学的姓氏都无法忆起,但仍充满激情,双手紧紧握住女同学的双手,讲述如何去她家,如何见到其父母、哥哥追求美好的往事,此景此情着实让人羡慕欣喜,不由的也勾起我,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趣事。那是有一年单位从下属基层单位抽调个别领导干部组成考核检查组对所属单位进行考核,没想到竟把我上中学时的学校教导处陈主任调来了(时已是刚退居二线的学校校长)。时隔多年师生相见分外亲切,聊天中陈校长给我讲述了一段前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段趣事,引得我哭笑不得。陈校长有声有色地讲述道:那年学校组织教职工到市医院体检,结果出来后,医院通知陈校长携家属到医院取体检报告,睿智的陈校长预感有不好的征兆,便只身一人去了医院并倔犟的让医生告知其体检结果,在陈校长固执的坚持下,医生最后迫不得已告知其得了绝症且生命存活期大约还有半年时间。一向襟怀夷旷的陈校长经过一周的痛苦思考后,做出了两项决定:一是把家中存款分了四分,老伴一份,两个儿子各一份,自己一份;二是给家人、上级组织各留书信一封,大意是身患绝症已到晚期,意在有限生命中走一走看一看,望家人、组织不要挂念更不要寻找。随后陈校长拿着四分之一的存款开启了四方游走,在临近半年之前只身登上西岳华山,找了一风光大美处与一老道说明原委倾尽所剩余资住下,静候大限归去。可是,过了一周没有动静,过了一个月还没有动静,直到过去两个多月后大限还是没有到来,无奈只好重新下山直奔医院,找到当时的那位医生质疑:为什么还不死?该医生惊诧连说:你----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陈校长诙谐地说:人没死,钱可花光了!当时笑得我前扑后仰,肚子都笑疼了。现在想想自己这次住院是不是也带有一些滑稽的色彩。一周多前也是在市医院做检查,B超诊断结果颈动脉严重堵塞且随时有生命危险。无奈只好托熟人来到长安城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翘楚---省医院,准备做保命治疗。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省医院B超检查结果竟是正常,与市医院检查结果大相径庭。且在我一再提示已有市医院诊断结果的情况下,省医院大夫又带我到另一诊室会诊后,仍坚持正常、属轻度斑驳的结果。为慎重起见也只好又做了诸多个更先进的检查,仿佛从头到脚把全身过了一遍筛子,鸡蛋里面仔仔细细挑了一遍骨头,其结果仍仅是轻度狭窄。庆幸之余着实又让我觉得实在荒诞可笑。经历这次住院,以及亲历所见面对疾病甚至是死亡表现的各形各态,亲耳所闻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健身之术,着实让我感触很多。“彭祖爱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的自然规律毋庸质疑,但也从未有过对“归尽”的思考,不免产生了到我这个望甲之年究竟应持何种生活姿态、何种人生姿态去面对未来的人生大限?

从中国历朝历代士大夫的政治思想、人生观念的的演变历程来看,面对大限基本有两种人生哲学观,一种是以老庄为代表的“太上养神,其次养形”,体现朴素唯物主义的人生观,另一种是以佛教为统领慧远为代表的“形尽神不灭论”,体现唯心主义的人生观,直到魏晋时期陶渊明提出《形影神》之后有了长足的进展,如陈寅恪先生在《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中所述:渊明笃守先世崇奉之天师道信仰,故以道家自然观为立论之本,既不同于魏晋时期的自然崇仰者,以放情山水,服食求仙为尚,如嵇康、阮籍等人,又不同于魏晋时期的尊奉孔孟、标举名教者,如何曾之流,而渊明既接受了老庄的思想,又有感于晋宋之际的社会现实,于是创为一种新的自然说。

记得矛盾先生在《父亲的三年之病》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记叙:外祖母抱着病后初愈的弟弟却对父亲说:“老头子(指外祖父)在世时常说,树皮草根,只治得病,不能治命,看来姑爷——”外祖母声音哽咽,说不下去。父亲苦笑道:“讲到命,也许突然又来个神医。君子安命,我是一点也不担心。”母亲接着说:“也只好这样,自安自慰吧,死生有命。”国学泰斗季羡林先生在《不完满才是人生》一文中也有类似生活观人生观的记叙: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可谓长寿矣,因此经常有人向我询问长寿之道,养生之术。我敬谨答曰:“养生无术是有术。”这话看似深奥,其实极为简单明了。我有两个朋友,十分重视养生之道。每天锻炼身体,至少要练上两个钟头。曹操诗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不过百年,每天费上两个钟头,统计起来,要有多少钟头啊!利用这些钟头,能做多少事情呀!如果真有用,也还罢了。他们二人,一个先我而走,一个卧病在家,不能出门。因此,我首创了三“不”主义:不锻炼,不挑食,不嘀咕,名闻全国。至此,季老仍感意犹未尽继续阐述道:我现在还想补充一点,很重要的一点。根据我个人七八十年的经验,一个人决不能让自己的脑筋投闲置散,要经常让脑筋活动着。根据外国一些科学家的实验结果,“用脑伤神”的旧说法已经不能成立,应改为“用脑长寿”。人的衰老主要是脑细胞的死亡。中老年人的脑细胞虽然天天死亡,但人一生中所启用的脑细胞只占细胞总量的四分之一,而且在活动的情况下,每天还有新的脑细胞产生。只要脑筋的活动不停止,新生细胞比死亡细胞数目还要多。勤于动脑筋,则能经常保持脑中血液的流通状态,而且能通过脑筋协调控制全身的功能。我过去经常说:“不要让脑筋闲着。”我就是这样做的。结果是有人说我“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这话有点过了头,反正我比同年龄人要好些,这却是眞的。原来我并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只能算是一种朴素的直觉。现在读报纸,得到了上面认识。在沾沾自喜之余,谨做补充如上。这就是我的“长寿之道”。贾平凹先生是我喜爱的当今大家,不仅在年青时喜读其散文,对其颇有争议的力作《废都》也尤为钟情,当年就曾为吐向贾平凹先生的种种口水忿感不平,虽无九鼎大吕之声却也逢议便争到处雀鸣“框框(指□□□□□□)此处省略◊◊◊,不是贾平凹所创,明清小说早已有之,我在舅舅家就读过”等言论,并狂言认定《废都》必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重重一笔。从贾平凹先生近期新作《暂坐》来看,仅书名就颇有渊明仙骨之遗风。

长安长安,悠悠千载,雁塔晨钟,荡气回肠。今天的钟声似乎与往常不同了许多,在这个上蒸下煮万物繁盛的夏天清晨显得既格外的清脆又格外的苍郁,既格外的悠扬又格外的沉稳,面对人生终须有的大限,仿佛看到了以“君子安命”为代表的修身齐家平天下旧式中国士大夫阶层的文学泰斗矛盾先生的父亲的恬静,以“三不主义”为代表的当代中国思想先驱国学泰斗季羡林先生的从容,以“人生就是暂坐”为代表的当今中国精英阶层大家贾平凹先生的淡泊,又仿佛听到以“人没有死,钱却花光了的陈校长”和“连爱慕追求过的中学女生姓都记不住的夏先生”为代表的普通中国知识阶层和芸芸众生嬉笑怒骂诙谐幽默的谈笑风声,虽每个人所处的时代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生存环境不同,但对人生的观念,生活的态度是趋向一致的,都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飘逸着陶氏的人生哲学观,或许“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才是面对人生未来大限应持有的生活姿态和人生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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