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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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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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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眼


                            

千帆过尽,浩荡沧海依然流淌;春繁秋谢,岁月之花被过往的脚步碾落尘泥。日复一日,姨娘的日子从炕沿到锅台,从锅台到地头,错过了明眸皓齿的花季,蹒跚在鬓霜尽染的暮年,历经蹉跎岁月,谁温暖了这个跋涉在生命河里的女人?

姨娘是在1959年被姨夫从山东省齐河县骗至吉林省洮南市。不是拐卖,确切地说是骗婚。那时生活穷苦,姨娘从小靠乞讨为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苦难、不幸、痛苦充斥着姨娘对山东的整个记忆。

记得那年早春三月,细雨蒙蒙,家中突来一位穿着体面的张姓男人,个头中等,满脸麻子,但言谈举止不凡,据说在东北属上班一族。未待姨娘和男人见面,姥爷便拍堂决定,让男人领姨娘回东北享福……后来男人便成了姨夫。三千里的投奔并没改变觳觫岁月,姨夫也绝非工作人员,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萧萧北大荒,猎猎朔风寒,姨娘硬咬牙在这八百里瀚海扎了根,这一扎就是60年。

时光倥偬。1983年,农村第一轮土地承包开始在吉林省推行。姨娘在自己的土地上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生活也终于拨开云雾见日出了。不再饿肚子了,也有余钱添置新衣了,可不幸又怎会轻饶善良的人?40多岁的姨娘膝下无子,这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资。“老母鸡,不下蛋,气得老张肝儿颤;等到哪天下了蛋,要么铁树开了花,要么哑巴把话谈”……众口铄金的日子让姨夫煎熬至极,于是醉酒后的拳头,饱腹时的谩骂便劈头盖脸地落在姨娘身上。倔强的姨娘一怒之下踏上了回山东的漫漫旅程,还没开始兜兜转转,姨娘便在太平川换车时迷路了。离家45天,流浪45天,沿街乞讨,风餐露宿,儿时种种又经历一番后,姨娘被好心人送了回来。也许挨饿的日子过怕了,自此,姨娘再没走出过这个从他乡变成故乡的小村庄。

1992年,党十四大加快全面改革开放进程,东北农村生活发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物质的富足与精神生活匮乏产生严重失衡时,姨娘总会喁喁私语:“不愁吃喝了,俺咋感到生活没了奔头”。我也会在一旁宽慰她说:“为啥没奔头?这社会、这生活可是您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啊”。姨娘赞同地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说:“俺就是不知道为啥活着?”。为啥活着?这是一个我真回答不了的难题……

于是,在那英高唱《相约九八》那年,姨娘领养了一个3岁男婴,起名“赵不同”。现回想起来,我猜想姨娘一定是想让儿子走和自己不同的另外一条不寻常路吧!有了儿子后,草木葳蕤,枝头花俏,姨娘走路生风,干活有声,喜笑颜开笙歌舞,办事雷厉又风行。用街坊四邻的话说:“老赵家媳妇咋越活越年轻!”。

白云苍狗,银髯似戟,2013年正值不同高考。不同报考的是省警察学院,体检前得做近视矫正手术。姨娘为了寻个好医院,足足打听了半个月,走遍十里八村后,终于寻得一家让她还算安心的医院。然后前村后村,总能看到姨娘蹒跚的身影。“上大学、做手术,得用钱啊!”,每次人们问起她做啥时,她总会哈哈笑着说。姨娘这一辈子都没犯过愁,她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同如愿以偿地走进了省警官学院,而姨娘,这个一辈子没生过娃的女人因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娃而让全村人竖起了大拇指。

2017年不同大学毕业。同年,姨娘因积劳成疾,患了白内障。那段时间,我第一次听到姨娘的叹息,第一次看到姨娘紧缩的眉头。 “姨娘眼睛不好了,会拖累不同的……”,姨娘拉着我的手嗫嚅地说。在不同的坚持下,姨娘被送到了医院,手术很成功,出院那天日照春空,绿柳结烟,看着这清晰明媚的美丽世界,姨娘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现在不同已经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了,姨娘也可放下针镐,安享晚年了。每每见到我,姨娘总会拉着我的手说:“孩儿,姨娘有福啊!从小虽大字不识一个,但老了越活眼睛却越亮堂了!”,听着姨娘的话,看着他皱纹如縠的面颊,我的眼里总会噙满泪水,心道:“不同表弟把外面精彩的世界带回家,您每日都见证着现实的美好,眼睛怎么会不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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