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低矮的老榆树下, 我终于等来了我的阴影,他是去年不慎 跌落悬崖的。当时,他没能 死死地抱住我,而我试图搭救时, 他光滑的手臂从我的手中脱落了, 光秃秃的岩石旁,我只抓到一把空虚。
整整一年,他带着我在陌生的地方流浪。 他逢人就说,我是他天生臃肿的残疾。 是他无法摆脱的活法,一份永恒的凝视总使他不寒而栗。 那些夜晚,他是哭泣着入睡的, 而我沉默的目光已将他视为一枚阴暗的蝴蝶。 我不知道怎样解释、宽慰——就像我身体内的先辈, 虽然同在一个地方生活, 却非简单地重叠。 他的伤痛一直没有痊愈,我也不能 以我实体存在的证据来抵消烈日下他虚无的融化。 但往往是他貌似的单薄拖曳、指挥了我, 并先我为我早年的荒谬向遇到的每一个人致歉, 他过早泄露了我,仿佛我的罪过不是他的。
当他顽皮地归来, 我的一切本真已被掏空, 我没有权利记恨他,那等于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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