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代作品三首

沙代作品3首

1，无眠之夜如同一场海葬

夜半我被惊扰，，
发现我在我梦的下方已航行了良久。
地板何时变得潮湿，
屋顶何时开始咯吱响，
墙壁何时洗尽灰尘而透明。
房间本来是时间接我的车辇，
而此刻也成了下潜中的密封艇室。
陆地生活被远远抛在身后，比不得微循环，
我带来的随波逐流被暗流冲散。
越下降越温暖，
越有刺骨的静谧。
回头所来世界，只剩下散漫无力的光线
被海水无情地洗来洗去。
那里，芸芸众生弃我如我弃，
我在其中的作用没有我本人大。
我失去世界小于世界失去我，因其守恒。

从海之底最后我游进夜之底，
沿着滚烫烫的最下层地幔，游进细长的丛林里，
这里没有紫外线，
没有人的同位素，
没有写爱的虚假圣手。
这里，所有植物都像牢狱之绳，
所有的美人鱼即不是人也不是鱼，
所有曾想象太久的自由都被压成了异形。

而我的呼吸也像长久地贴着一张纸。
我悬浮着像一场漫长的分化，
一层层被压平的波浪，
以棉被之爱轻轻将我盖上。  

略知身后事甚是幸运，

回顾一生像一件往事其乐融融

那里，宁静、辽远。

那里，曾经的我之为我澎拜有声，

智慧与愚钝，正义与邪恶，阴与阳更因矛盾而何其莹莹

身边有个人间像小人国，

思考其中奥义的无眠者像深海沉石。

——沙代  2021年2月24日

2，即兴之：冥想致幻

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
都浪费在一些无端的冥想中。
那时，早将自己遗忘。
而只努力凝望随便什么进入眼帘的事物，

任其发展着将我带走，

不管它与事实之间再有没有关联，

也不管我与实际的存在有没有关联。
我用扩大镜查看过太多花蕊

曾将一块肉片置于显微镜下查验伤情，

我不要结果，只享用的冥想。
一只鸟，若没有表明来意，
一片云，若其上没有急急飞行的人，

仍会长久地凝视它们，
直至鸟变为瞬间的涂鸦，
云聚拢为纷乱的思绪。
又有谁能怜我逃亡的方向非举步就能至。

没有恒定的东西，

一切皆谣言。真实只真实在一刻里。

与尘世的距离之美拍打我如离岸之浪。
在所思的下方，时间之水的另一侧。
某个假象将我带走时。

我不会在意我看到了什么，

我会在意由它联想到了什么。

但我仍长久凝望在冥想里，

空白处，毕竟有东西从那里缺失，

依旧空白着，却不便强调什么，

像昨日文字记录的;

强调爱，即现实缺少爱，

强调善，即现实多不善，

强调法，即现实已不重视细节，

强调德，即现实要脸面的已不多，

强调保护树木，即现实多荒漠。

所以只能弃空白于空白处，

而向更远处继续凝视。

但我仍有所获，

即完整的用完了自己的每一天。

也许我降生尘世就是来看世界一眼的。

走马观花地看一眼，

然后像流星一样，奋踢离去。

——沙代  2021年2月26日

3，一枚落叶

一枚落叶，

经冬雪而未腐烂。

被风送至我的麦田，

它两边弯曲，

浮在灌溉之水上，

像一艘小船。

错觉里，又像一张微启的嘴唇。

不需要它告诉我什么，

我已知天命，

也不需要它自夸，它与它的树

依然是一体，尽管现在有了无限的距离；

而果实只是盛夏的意外。

带着所有的努力

它躲进庄稼的根部。

我抬眼望向远方，

一个人的思想那称得上世界的感觉 。

——沙代，2021年8月5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