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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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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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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屋瓦松

文/巫正利


瓦松是一种生长在鱼鳞般的屋瓦缝隙里的多肉植物。在启东,只在吕四老街和南阳老街那些百年老屋的瓦楞上能看得到。

只要长瓦松,就知道那屋子有些年头。据说,五十年内的房子,长不出瓦松来。

走进南阳老街,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凉风习习,季节邻近小暑,依然没有热的迹象,充沛的雨水染绿了季节,连围墙和屋角那些不起眼的旮旯里的苔藓,都绿茸茸的。老街上的房屋,有一半已被翻建成了楼房,街道狭窄的天空上,密密麻麻的电线,冲淡了老街传说中的古旧韵味。只有那些破败的、年久失修、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屋主的一间两间房屋,让人清醒感受到这条街道的古老。

据说,从前老街沿街的店铺都镶铺板,如今街面没有了,从前的铺板被红砖替代。沿街的老屋不知于什么年代,从商铺变成了居家之所。如今,在年轻人进城务工之后,老街极像盘腿于绿色田野间坐禅的和尚,安静得能让人触摸到某种空冥的意境。

一条老街,浓缩了一个时代——一个说不清主题的时代。说它是古街吧,已没有当街的铺板,那么多凌空的天线,不断强化着“现代”主题。说它是现代小镇吧,却有那么几间沧桑百年的残垣断壁在提醒你,这条古街上的每一片青砖都比我的年龄要长几十年,尤其是年轻人离去之后的安静,让小镇凭添了若许的苍老。

文字相对于这样一个时代是孱弱的,常常让人感到词不达意、模凌两可。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掺杂着“现代”和“古老”复杂气息的古街的时候,更有拳师被捆缚了手脚的无奈。

可,当我看见老街古屋上密密丛生的瓦松的时候,我能确定,这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老街,所有坐化的时光,都在古屋的瓦楞上长成一株株青翠的瓦松。

在这多雨的时节,瓦松汲饱了水份,在一条条瓦楞的缝隙里,长成一片泛着茶黄的绿。矮的,形态像绽放的菊花;高耸的,竟有松塔的韵味,虽只有一拃来高,因高踞屋瓦之上,而多出一份峭拔与高大。

我不懂植物,不晓得瓦松的种子起于何处。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植物不俗。不长在湿润多土的大地上,单单生在只有薄薄一层瓦灰的瓦缝里。雨过天晴后,又要耐住屋瓦上四五十度的高温而不枯死。它就是这么一种惯于在“水深火热”中蓬勃生长的植物。

从古街转角处一家罹被火灾的药店的瓦砾中,我找到两株瓦松,带回家来,种在花盆里。种的时候就觉得别扭,越看越没精神,它像被招降纳叛的士卒,寄人篱下,只为苟活,无比猥琐。当初见到它时那种喜欢的心情荡然无存。细细想来,是因为给它挪了地方之后,失去了高高的屋瓦,失去了仰视的视角,它便失去了瓦松应当具有的情调和韵味,变得平凡庸俗起来了。

这不由得使人联想到关于古街的修缮,有人建议说要修旧如旧,最好把当街的一面墙改成铺板,经营者也穿上古装。对此,我认为以一株瓦松作比,再恰当不过。新砌房屋,无论形式多么古旧,瓦松是长不上去的。一切旧的感觉都可以做上去,唯一做不上去的,是凝聚在器物上的那么深厚的岁月。

连一株草都无法超越它所处的时代,何况深处时代漩涡中的你我呢。就好比这古街,除了几间坍塌的古屋亟待修缮外,它能折射出这个说不清主题的时代的主题,就说明,它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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