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雪花更远的一切

比雪花更远的一切（组诗）

澜波

逆转

北风，割碎呼吸中残存的

若明若暗的暖

磅礴的寒意，心急火燎地

挤过乌云

天空的脸色逐渐暗沉

一场淡白的初雪

足以加重回忆的重量

缓缓地从人生的隐秘处

下坠，甚至比雪更沉

万物平衡

冷雨与暖阳

通常在日常生活的空白处

推敲着一种别致的轮回

默许光阴在转折处

不必急匆匆狼狈地老去

笨拙的冬阳努力推开

前一夜雨水铺垫的剧情

横卧在地平线上的人生

正在期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飘雪的重生

不曾提前预约的雪花

瀑布般从天而降

仓促地覆盖住

满大街的人声鼎沸

空灵的白与孤独

正沿陡峭的气温跨进

缓慢倾斜向暮晚的庭院

四周再无声响

直到清晰地听见

来自雪花穿越浮生的呼啸

念如风

风声四起，落叶早已凋零

不可抵御的冷，又开始

在草木间肆意漫步

孤寂的树梢之上

挂满了思乡的多情

悬在时光里，摇摇晃晃

隐藏的想念，不曾被冻结

它们比下雪的速度

更快踏上归途

贯穿

并非虚构的凛冽

毫无情感，也毫无悬念

不用半句过渡的言语

就让每一枚途经的雪片

明喻成冷冷的剌

这一根根刺的阴影，固执地

橫亘在单调的日子里

重复强调着存在感

生机四伏的温暖

从生命的独白中升腾

包裹住冰冷的回声

融化无数个或远或近的冬天

谢幕

异乡墙上，日历的皱褶正隆起

开始倒叙这一年的颠簸

无法割离的孤独，已弥漫成茂盛海潮

自导自演出一场宏大的思乡舞剧

归家的愿望，在岸内岸外狠狠发酵

故乡的声声呼唤，围困在

飘雪笼罩的时光中

向最终抵达的日期不断推移

消失在相互拥抱之后

独白

单色的洁白，背离玄黑的方向

从苏醒过来的黎明深处

密密匝匝地飘落

无法视而不见

簌簌落下的晶莹

溅起众多雪花的肌理

一些寻常时光的片断

不断降落，又在袅袅腾起

在浩荡处

万千白雪从季节的上游

奔涌而来，起伏跌宕在

萧瑟的北风与荒凉的思绪

也许这是耗费一整年的时间演练的

最为浩浩荡荡的盛宴

烘托一场修行的背景

能与漫长的孤独对峙

江南的一座村庄

陷入纯白的漫天飘絮

喃喃自语

呼啸而过

在变冷的每一寸光阴面前

普通冬天的所有构成

迅速回归原位

一枚枚雪花跌落人间

撞击出时间深处重重叠叠的凉薄

让一个又一个咄咄逼人的冬日

始终在空旷处瑟瑟发抖 

暗伏的希望倒是坚硬

等待辽远的生命

重新暖成春天的模样

荒谬的寒冷，终将一笔带过

生命的离析

跨过隐遁的季节门槛

逐光而追的风景

渐次搁浅在荒芜的沼泽地

凝固成不再迁移的雪花

彻骨的冷，被阻滞在分界线之后

正在寻找河流式的回溯

为生命力复苏的温度埋下伏笔

企图拥有通往春暖花开的力量

多少疼痛半生的话语

在热闹四溢的场景里被提及

每一句都变成了轻描淡写

所有的冬天终会远去

哪怕只能栖身在方寸之地

（原载《沙地》202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