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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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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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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粮连载

第9章、土匪暴动残忍杀害征粮官兵,地方政权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陈鑫走马上任廖家乡征粮队长后,工作勤勤恳恳,马上召集旧政权的乡长、保长和甲长开会,并在乡中心小学校园内开办了一个政治学习班,由陈鑫亲自主讲,学习班学习的主要内容有时势报告,讲解放军节节胜利的太好形势、以及新政权的政治环境、经济建设等。学习后还组织旧政权的人员讨论,而对征粮队员和农民积极分子则主要学习党的征粮政策,还请来县委的副秘书长齐雨华来宣讲对敌政策和税收工作。一周的学习结束后,陈鑫从学员中选聘了几个优秀分子分配到乡财粮科和征粮队工作,报经区委备案后下发了任命书。陈鑫说,目前廖家乡的征粮对象主要是田多钱多的大户人家。后期的征粮工作主要由征粮人员依靠保、甲长凭通知书去催交粮食,及时入库。然而那些旧乡、保人员和应征大户,对征粮工作却心怀不满,时有抵触,只是不敢公开反抗。对此,陈鑫已有所察觉,指示指导员兼副队长王迪每天到各村的临时仓库查看一次,并询问同志们的工作和生活,鼓励大家好好工作。

“王副队长,你每天向我汇报一次工作的进度情况。”陈鑫的工作很忙,难以分身到各村亲自督导征粮,他忙于区委的剿匪工作,对副队长王迪下乡前再三叮嘱,不要出任何纰漏。

副队长王迪晚上回来汇报,说今天的征粮工作很被动,征粮大户抵触情绪很大。

“什么情况?”陈鑫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急切地想了解情况。

王迪如实汇报,说我们廖家乡一保,也就是许家村的保长许老大,他拥有良田2500余亩。他对征粮工作极为不满,抵触情绪最大,据乡公所派出的情报人员调查,发现许老大竟然与附近卧龙山的土匪头子彭光斗勾结,还与其他乡的旧乡长旧保长、豪绅恶霸积极串联,从中作梗,在今天的征粮中,许老大派心腹家丁许科带领雇工挑着担子到临时仓库缴纳第二期的公粮,过秤入库中对仓库保管员老张和会计小谢再三刁难。

“他们动手打了工作人员?”

“那倒还不敢如此放肆。”

“具体情况?”

“许老大交的粮食内杂质多、泥砂多、混合粮多,根本达不到收粮标准,我们的人拒收时,许科竟然百般抵赖,无礼取闹,甚至辱骂工作人员混蛋,瞎了狗眼。”

老张不收,说粮食不合格,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好像是有人故意往稻谷中掺合了大量的泥沙和高粱,要退回去,许科怒骂,还掏出手枪对着小谢,叫嚣道:“粮食就只有今天这种,要收就收,不要就拉倒!”气得老张和小谢没法,又不好批评,就耐心教育,人家根本不听,把混入泥沙的稻谷倒在仓库里,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太过分了,他们以为我们人民政权的专政是小孩子过家家,以为我们解放军手里的枪弹是掏火棍!”陈鑫拍案而起,要马上带领武装人员赶往许家沟村,向许老大讨一个说法,“威胁征粮队员,就是威胁我解放大军。

指导员王迪劝阻了陈鑫,等明天调查清楚情况再说吧,夜里去找许老大不理智。

“还有什么情况?这群乌龟王八蛋,以为老虎不发威,当是草堆堆。”陈鑫恨恨地坐下来,见副队长王迪没有走得意思,知道还有情况,就催促快说。

“傍晚,天突然下了大雨,第四保保长孙顺子背着枪,打着火把,带着一伙人交粮人来了,路上粮食被雨淋湿,我们告诉他,粮食湿了,不能收,湿粮入库会导致仓库的粮食腐烂。要他晒干后再来缴纳公粮。可孙顺子毫不讲理,还拍打着会计的办公桌大吼大闹地威胁我们,骂道,说是共产党逼着他们交的,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要耽误他们的大事,否则,他们手里的枪不是吃素的。”

“又一个放肆的保长!后来呢?”

“我们反复向他解释党的征粮政策,孙顺子全然不理,还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小心点,谨防你的狗命难保!我当时很生气,知道这是他故意来找茬的,就派小谢出去,悄悄告诉她,去叫辛凯带领我们队的5个解放军战士来抓捕孙顺子,结果,小谢走出仓库大院就发现下面沟里藏着几十个许老大的家丁,他们都全副武装,好像是来给孙顺子助威的。”

“后来呢?”

“我见孙顺子的家丁手里也有七、八条枪,加上许老大过来呼应的几十个武装人员来帮忙,我们只有不到十个武装人员,打起仗来寡不敌众,又给了他们共产党不要粮食还攻击他们的借口,我就客气地收了孙顺子的粮食,把他送出了门,没有扩大事态。”

“这明摆着许老大与孙顺子这些旧官僚互相勾结,要与我们为敌了。”陈鑫气得咬牙,要连夜带兵去包围许家沟许老大的家庭武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除掉许老大这些反动地方武装,缴他们的械,让反动势力知道违抗共产党征粮政策的后果。但这时,副队长闫少杰赶过来劝阻了陈鑫的莽撞,说,前任队长刘时彬与许老大关系不错,敌我矛盾一直在表面上维持着和谐气氛,而现在突然激化起来,一定另有原因,希望调查清楚后再说,不要一时冲动耽误了大事。县委书记杜子云说过,这些恶霸地主,现在还没有撕破脸,还没有公然反抗共产党,就还是我们征粮和收缴鸦片,进行地方建设的依靠力量,更主要的是,解放军留下来的武装力量全县只有87团,又多分散到各县各区协助新政权工作,人手不够,而且解放军的主要精力是剿匪和保卫粮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所有顽固地方恶霸为敌,去消灭他们,“和为贵。”闫少杰劝阻道。

闫少杰是廖家乡的老干部了,自己来这个乡的时间还太短,陈鑫听取了闫少杰的意见,暂时搁置了与几个反动保长的矛盾,一心做好征粮工作。当然,陈鑫没料到,这是国民党地方反动势力实施局部暴乱前的一种信号。

第二天,陈鑫按照上级的指示,抓紧时间征粮。

因为全县尚未土改,全县的地亩和土地租赁情况都不很清楚,对地主等大户人家的征收标准也混乱不堪。再加上这几年兵荒马乱,许多田主都收不上来租子。所以,县委在征粮过程中实现“力求公平合理”的办法是扩大粮税的负担面。粮户不仅有田主,还有大批转租土地的“二地主”,包括经营土地的佃、富农和佃、中农,这加重了地主负担的涉及范围,甚至中农和贫农的利益都一同受到影响。

有些乡镇的征粮工作队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强横做法,使新政权与当地民众的关系再度变得非常紧张,一些愤怒的民众也加入了抗粮抗税的行列。在这一轮征粮工作的强力推行中,许多地方又相继爆发了抗粮抗税的武装暴动。暴动者抢劫粮食,杀害征粮干部,使西南的匪乱又有蔓延之势。一些经过剿匪平乱,已经安定下来的地区,在强征粮食的刺激下,再度出现动乱。

4月上旬,川南专署简阳县发生了大规模武装暴动。

暴动很快从发源地三星区蔓延到全县各区乡。

叛乱分子喊着“反对共产党,杀死工作队”等口号,围攻区政府,抢劫焚烧公粮,杀害征粮干部和农民积极分子130余人。

4月中下旬,川北专署南充、射洪、中江等地连续发生5次叛乱,杀害干部60余人,并纵火焚烧川北行署大楼。这些暴乱地区,都是征粮工作非常强硬的地区。射洪县在暴动事件发生前,征粮工作队普遍存在吊打逼粮的现象。由征粮激起的民怨,成为这些地方发生暴乱的导火索。特别是简阳县龙泉驿区的龙潭寺、石板滩饿、洛带区的万兴场、大兴场等乡镇地区,曾在2月份发生了大规模武装叛乱,是解放军大力镇压过的叛乱地区,并且在平叛后还做了半个月的群众工作,收缴了民间的枪支弹药。

现在,这些叛乱过的地方又爆发了第二次武装叛乱……

几天后的深夜,刘时彬队长正在红沙乡乡公所值守仓库,突然听到附近不远青龙观乡乡公所汤振派来的通信兵报告,说刘时彬过去工作的廖家乡仓库遭到土匪的袭击,他们的领导汤振已经带领乡公所的武装人员赶去救援了,请求刘时彬也带兵赶过去支援。刘时彬慌忙起床,吹响警报,立刻带领乡公所各种武装人员16人赶往廖家乡,当他们凌晨4点赶到廖家乡公所时,土匪早已经撤退上山了,放在廖家乡公所仓库的粮食被洗劫一空,3名解放军战死,4名征粮队员重伤,伤亡惨重……

“我已经查看过现场了,敌人对仓库的具体位置,和附近山坡上那个用来保卫仓库的隐蔽碉堡了如指掌,以至于战斗刚一打响碉堡就被土匪炸掉了,说明敌人事先获得了准确情报。”汤振拿出碉堡下面捡到的炸弹碎片,向老首长刘时彬说道,“敌人太狡猾了,知道廖家乡今天有粮食从各村运到,队员们粗心大意,就赶来偷袭了,并且手段残忍。”

“是的,我绝不放过这帮土匪,要是我抓着了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刘时彬义愤填膺,自责道,“也怪我当初大意,没有增加碉堡的岗哨,为了完成征粮任务,我白天把三个守卫人员抽调了两个下乡去征粮,以至于他们回来回精疲力尽,夜晚睡着了。”

“这不怪你,你都调到红沙乡工作了,只能怪我麻痹大意。”受了轻伤的新任队长陈鑫愧疚道,“我请求区领导处分,请求区领导派兵充实征粮队的兵力,同时做好防备工作,怕敌人又来偷袭。”陈鑫虚心向廖家乡原领导刘时彬学习经验。可刘时彬却觉得汗颜,检讨说,要不是自己工作疏忽,过去让廖家乡的保卫人员养成了白天征粮,夜晚守卫的习惯,他们就会专心做好保卫工作,打起仗来就会像过去一样,以一当十,不吃这个大亏了。

清理完战场后,大家聚在一起,连夜自发地召开了检讨和预备会议,做出了紧急情况下,附近几个乡镇武装人员互相支持和互相救援的联合决策,商量好了在各乡各村保留一个常备的情报收集和通信人员,然后,各自赶回自己的乡公所。

“什么?昨晚望水乡公所也遭到了匪徒的袭击?”汤振回到乡公所,正准备睡觉,通讯员赶来报告。

“是,昨晚卧龙山的土匪头子彭光斗、雷公山的国军师长蒋军,与驻守在望水乡五凤山原始森林樊巨川军长勾结,遥相呼应,同时在沱江河东河西五个乡镇暴动,我们损失不轻……”通讯员赵清风报告。

“又是雷公山的救国军师长蒋军的手下打头阵?”汤振震动了。

“是的。蒋军那个狗师长是负责沱江河东,多次危害新生政权的总指挥。”通讯员眼里充满愤恨。

“具体情况怎样?”汤振心里一紧,“我们有大的伤亡吗?”汤振初到青龙观乡时,曾经化装秘密带领征粮队侦察过雷公山的匪兵,对雷公山不算陌生。蒋介石亲自指挥的国民党成都保卫战失败后,他逃离台湾前,命令负责西南各部的集团军总司令、他的心腹干将胡宗南组建了“川康反共救国军”,胡宗南任命蒋军为救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蒋军走马上任后,率残部驻扎在三星区青龙观的雷公山上。雷公山与卧龙山对峙而立,相隔仅仅三公里,互为犄角。雷公山山顶有金泉寺,此庙历史悠久,始建于唐代,寺庙里的金泉井甘洌不涸,又因为金泉寺山下五公里有附近最大的场镇,逢场日人潮如涌,买卖十分方便,蒋军将大本营选在此山,除了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外,另外一个好处是便于就近凑集军粮军饷,而且,雷公山宫庙较多,有“九宫十二庙”之称,山上最大的雷公庙为四合院布局,占地超两千平方米,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第二大寺庙川黔宫,也有一千多平方米,便于驻军……

“望水乡的指导员、征粮队长许成严牺牲了……”通讯员赵清风的眼睛红了。

“怎么牺牲的?”汤振心里难受起来,他认识许成严,当初到简阳分配工作时,两人一起待过,他知道许成严出生于江苏省江阴市农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从小就受到革命思想熏陶,1948年秋,许成严高中失学,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1949年春加入地下青年团,5月,瞒着家入报考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刘邓大军攻克简阳后,他随二野87团转业到地方工作,分配到简阳县第5区协助区委书记李金泉开展政权建设和征粮工作,3月初转调到形势比较严峻的望水乡任指导员兼征粮工作队队长。

“昨晚,许成严在柏树村开完征粮农民大会后,摸黑赶回望水乡公所,连夜召开征粮干部会议,确定打击对象和征粮对策,会议还未开完,驻兵在辖区内五凤山的国军军长樊巨川派手下营长张定福带领雷家乡和老龙乡的匪首蔡明悟和赵重生率领的土匪1000多人,包围了望水乡乡公所。驻乡公所的5名征粮队员和1名农民积极分子正在大院外秤农民送过来的粮食,他们见土匪扑过来,马上拿枪英勇反击,但很快就全部壮烈牺牲了……”

赵清风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征粮队中有许队长吗?他是怎么牺牲的?”汤振红着眼圈。

“没有啊……许队长是后来牺牲的,他在搂上开会……他听到外面的枪声,便和楼上密室里开会的几个干部终止了会议,掏出武器占据有利地形。”赵清风接着说,许成严队长带领几个干部跑到门口,见外围的征粮队员已经牺牲了,而匪兵又气势汹汹,人员众多,马上命令手下的干部集中火力守卫乡公所的大门,同时,向大院外喊话,宣讲共产党的政策,要他们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但救国军营长张定福和匪首蔡明悟、赵重生,依仗人多势众,猛烈进攻,最后,许成严和三个乡公所的干部弹尽粮绝,也全部壮烈牺牲了……

“许成严,还比我小两岁,今年只有18岁……”汤振泪眼模糊。

“是……”赵清风见指导员汤振伤心,闭口不再说了,两人沉默起来……

第二天,三星区公所郝伟带领几个干部紧急查看了廖家乡被偷袭的现场,做好抚恤和慰问工作。听说郝伟区长去了廖家乡公所,刘时彬心里一动,忙带着通信兵赶往廖家乡,见到郝伟区长,刘时彬做了批评和自我批评,把责任归于自己,发誓要消灭那股偷袭仓库、残害解放军和百姓的土匪,说,廖家乡形势严峻,他主动请求留下来重新回到原征粮队长兼乡公所副乡长的岗位,做好征粮和剿匪工作。郝伟沉思片刻,问身边的区委副书记张德兵,“现在看来,廖家乡并非过去的风平浪静,而是暗流涌动,潜伏下来的敌特不少,而且这里山高沟深,森林茂密,易于土匪隐蔽活动,剿匪工作比征粮更紧迫。我看还是刘副连长留下来吧,你以为如何呢?”

“我赞同,就这样决定吧。”副书记张德兵没有异议,指示区公所一个副所长留下来,做好协调工作,负责协调廖家乡附近四个乡镇的武装人员,会同作战,进鸡公山剿匪,根据现场勘查和其他来源的情报分析,昨晚偷袭仓库的土匪应该是驻扎在鸡公山上、反共救国军军长蒋军手下的一个营长蔡金干了。为了打击这股土匪的嚣张气焰,为死去的解放军官兵报仇,区委和廖家乡公所的领导一致决定,趁敌人刚偷袭成功,打了胜仗毫不防备的情况下,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一个偷袭。

当晚,上弦月漆黑一片,在本乡农民积极分子徐天成做向导的引路下,以刘时彬为临时总指挥召集的四个乡镇近百人的解放军和征粮队员全副武装偷偷摸到了鸡公山下,果然,敌人毫无防备,正在寨子里举办庆功宴,上午反共救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蒋军代表总司令马列来到山寨,带来了嘉奖令和慰问金,负责偷袭的支队长李彪被提拔为副大队长,参与偷袭的土匪每人奖励大洋五元,寨子受奖枪支50支,机枪3挺,肥猪5头;待带团的蒋军走后,以为营长蔡金化装去县城办事去了,留守的大队长张华山马上指示大家杀猪宰羊,摆上从偷袭粮仓粮食顺便从农户家中抢劫的鸡鸭等牲畜,黄昏,酒肉饭做好了,一群匪军开怀痛饮,闹得山寨喧哗不断,笑声远播,不到一个时辰,醉倒一片……

“狗娘养的,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刘时彬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发出攻击的命令,埋伏在山寨岗哨边的解放军和征粮队战士一跃而起,端起冲锋枪、步枪一阵横扫过去,敌人应声倒下一片,不等敌人回过神来,解放军战士的手榴弹又在敌人饭桌前砸开了。这时,敌人才明白过来,赶紧丢下口中的肉团和酒杯,手里的骨头去抓枪,然后,在大队长张华山的指挥下发起反击,一窝蜂地朝解放军猛扑过来。面对数十倍的敌人,解放军毫无惧色,队伍分成两队,靠近敌人一阵猛打……

当双方打成胶着状态的时候,鸡公山对面五里路远滚龙山上的土匪听到枪响和看见火光,知道营长蔡金的队伍遭到解放军报复了,马上由土匪营长叶培君带领本部人马4百多人,浩浩荡荡朝鸡公山赶来增援,断后的解放军看见土匪成群结队叫嚣着涌来,忙报告给刘时彬,刘时彬见形势陡然变化,取胜无望了,果断下令撤退。

“集中投掷手榴弹,迅速往山下撤退。”说完,刘时彬和战友们将手榴弹一起投向敌群,趁敌人倒下一片,哭爹喊娘地后退的时候,借着浓烟滚滚的掩护,身经百战的解放军便瞬间消失了。

回到廖家乡公所,刘时彬和大家庆祝偷袭成功,虽然没有最大限度地歼灭土匪,但也造成了土匪的重大伤亡,狠狠打击了土匪的嚣张气焰,让土匪心惊胆寒,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汤振和其他几个乡公所的领导怕自己的防区有失,带领各自的队员连夜赶回去了。

送走各征粮队武装后,刘时彬查巡一番存粮的仓库安全后,上床睡觉,但心情难以平静,他想起了与地主许老大交往的往事,为什么自己一走,许老大就不服从新任领导陈鑫的领导,要与他唱反调呢?是陈鑫的思想工作做得不到位,还是许老大骨子里原本就很反动,过去在自己面前是装出一副慈善和谦和的嘴脸,要是前者,失误还可以补救,要是后者,自己与许老大,甚至与许倩倩的往来就很危险了。

想到这里,刘时彬心生愤恨,决定明天亲自去考察许老大一番,如果他真的反动透顶,自己就多个心眼,今后绝不放过他。工作整理出头绪了,本想好好睡一觉,但心头满是许倩倩的一笑一颦的甜蜜倩影,让刘时彬辗转反侧,心神不定。

第二天,刘时彬带上征粮解放军出发了,他没有去商定好的洞山村征粮,而是朝许家沟村讨说法去了。

一大早,许老大刚和小妾起床,就听心腹家丁许科来报,刘时彬带领一对解放军全副武装来了,看那架势好像是兴师问罪来了,许老大心里一惊,弄不懂是因为他家藏匿了军统特务毛星空被解放军发现了,他们是来抓捕特务的,还是他前天派许科秘密跑到鸡公山寨向营长蔡金通风报信,并带去许老大的计划,说,许老大派人去过廖家乡乡公所了,探听到仓库的具体位置和守备松懈、新任征粮队长陈鑫还不熟悉工作的情报,觉得有机可乘,当时,营长蔡金很高兴,马上就要李彪带人去偷袭,但许科阻止了,说他家老大已经找人密谋了的具体计划,只需按计划行事就能成功。

“叫各队人马在房前屋后埋伏起来,要是姓刘的动手,就与他们拼过鱼死网破。没有我的暗示,谁也不准先开枪。”许老大冷汗直冒,见形势紧张,马上做好了抵抗的部署,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武装,与解放军相比战斗力很差,但不甘心束手就擒,准备负隅顽抗,同时,暗暗命令心腹家丁许科从后门出走,到最近的鸡公山找蔡金营长搬救兵,如果没有听到枪响,就叫山上赶来的救兵在村口埋伏下来,不准进村。许老大老奸巨猾,遇事也算镇定。

做好反抗的准备后,许老大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远远看见刘时彬带领的一对人马赶过来,许老大马上跑过去,笑脸相迎,“刘连长,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许保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有事请教一下。”刘时彬心直口快,不饶弯子,“希望许保长给一个明白的答复,不然,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刘连长,需要在下配合我,我愿效犬马之劳,就是为了朋友去死,也在所不惜。”许老大快步迎过去,热情地拉着刘连长的手,“老朋友登门,怎么能站在屋檐下谈公事呢,还请各位长官到会客室叙旧。”说完,许老大吩咐佣人上茶,把大家引到客厅坐下,见对方热情诚恳,刘时彬也不好回绝别人的笑脸。

刘时彬坐下后,许倩倩从闺房里走了出来,热情给刘时彬和官兵添加茶水,紧张的气氛和谐下来。刘时彬问起了许老大上交公粮掺假的事,许老大马上认错,说手下人许彻为了谋私利充数,把多出来的粮食悄悄拿到黑市上去卖了,他已经教训过许彻了,见刘时彬半信半疑,他叫人马上把许彻捆绑过来,一阵拳打脚踢,许彻连忙承认偷粮掺假的事,“刘连长,如果你觉得我处罚轻了,我马上把他拉出去毙了了。”见刘时彬沉思,许老大马上给了许彻一个耳光,挥手叫家丁把他拉出去毙了。

家丁把许彻拖了出去,“刘连长,我错了,救命啊。”许彻一路嚎叫,哀求,绝望之声不绝于耳,见许老大真的要枪毙下属,刘时彬不能沉默了,说,既然许彻已经知错了,愿意退出贪赃的钱款,重新补足缴纳的公粮,新政府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许老大给许彻一个改过的机会。

“好吧,刘连长给你一条生路,你好好珍惜,为了惩戒他人,也给你敲一个警钟,割掉你的一只耳朵。”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拥上去,手起刀落,许彻的一个耳朵已经掉了下来,“各位家丁再敢犯法,得罪共产党,就是这个下场!”许老大挥手,几个家丁把哭爹喊娘的许彻拉了下去。

“许保长,你的惩罚太重了,共产党的政府不兴这一套。”刘时彬也觉得太过火了。

“刘连长教训得对,我今后听你的指示办事,听从共产党的安排。”许老大连连点头,又回答了刘时彬的几个疑惑问题,刘时彬说,据说,廖家乡乡公所仓库被偷袭那天,有人看见他的家丁许科在乡公所附近转悠,还与守门的战士说过话。但许老大保证,那是误传,那天他的家丁一直待在许家大院做事,决没有去过乡公所,他敢以人头保证,许倩倩也作证道,那天许科的确在许家带家丁练枪,还帮了长工杀猪,宴请了母亲娘家来的客人,众人也出门作证,要打消刘连长的怀疑,见众口一词,而且,传说中的许科与征粮队守门员谈过话的那个解放军已经战死了,死无对证,刘时彬也无从查证,相信了。

一切误会烟消云散了,许老大松了一口气,悄悄派人出去,叫鸡公山下来的土匪回撤,不要弄巧成拙,误了他的大事。刘时彬见问题弄明白了,要走,许老大留下众官兵吃饭,刘时彬说党有纪律,不准,许老大也不挽留,叫长工阿三和阿金从圈里赶出三头肥猪,要杀了送给解放军。刘时彬再次强调党的群众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许老大很高兴,说,刘长官能把他当成群众,而不是恶霸地主,他很高兴,深为刘连长的宽阔胸襟而高兴,为共产党的工作政策而高兴,既然共产党的干部如此光明磊落和廉洁无私,他作为群众,更好拥军爱军,这几头肥猪是代表老百姓慰劳解放军战士的,见对方说得有理,又态度诚恳,刘时彬代表政府收了下来。

许老大将解放军官兵送到门口,与解放军热情握别。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走远了,许老大关上大铁门,擦干额头的冷汗,彻底松了一口气,吩咐心腹家丁叫藏匿在家里的特务连夜离开许家村,并告诫家庭武装暂时避开解放军的锋芒,不要出去惹事。

第二天一大早,许老大的家丁武装押送的公粮就到了乡公所,比应该缴纳的公粮还多了十石,特意吩咐说,那是他家主人赔罪的粮食,希望共产党笑纳,刘时彬很高兴,对副队长王迪说,许老大不愧是开明绅士,知错就改,热心为新生政权服务,叫解放军善待许家,无事不要去许家逗留打扰,以免增加许家的负担。

“好,我们听刘队长的安排。”王迪因为粮食仓库被土匪偷袭,知道刘时彬心里对他有怨言,怕增加两人的隔阂,不利于征粮队的团结,也就没有说出心中对许老大的担忧和怀疑,他知道刘时彬与许倩倩的特殊关系,不便把关系搞僵。

刘时彬很开心,马不停蹄地到各村征粮去了。

来到杨柳村,见平时就爱与共产党作对的保长李晟栋正好在召开群众大会,李晟栋在大会上说,缴纳公粮是共产党自己的事情,解放军鱼肉百姓,明明知道村里今年粮食歉收,还要征收那么多粮食,是不想让老百姓活了。这时,有老百姓提出疑惑,说共产党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军纪严明,办事公道,李晟栋就说,那是误传,是共产党的假宣传,他手下的家丁也大说共产党军队危害老百姓的恶性事件。蔡安营、祝正威、吴成良三个较为反动、平时与李晟栋来往密切的甲长见状,也跳出来,说共产党军队有打人捆人的事,叫老百姓各家把粮食藏起来,别让解放军征粮队把粮食抢走了。要是粮食都上交了,到不了夏天就会缺粮食的,要是遇到饥荒,就会饿死,就会卖儿卖女,流离失所,他乡逃难。老百姓见父母官都这么说,更加人心惶惶,加上几个平时爱抽鸦片烟,被刘时彬请到乡公所教育过的烟客马上站出来,现身说法地撩起袖子和裤腿,让大家看共产党官兵踢打他们留下的疤痕。半个月前,见催交不起来粮食,这几个爱抽大烟的农民骂政府,骂解放军战士征粮是活阎王,比国民党还不如。刘时彬心里气恼,给几个顽固分子几个耳光,还踢了毛为辅、吴清空几脚。

现在听到这几个刁民在血泪控诉他,听到反动保长、甲长颠倒黑白,煽动群众闹事,刘时彬义愤填膺,从偷听的院墙外跑过去,蹬蹬地跳上讲台,呵斥反动势力造谣生事,愚弄百姓,故意给政府作对。李晟栋见刘时彬带着全副武装的战士突然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的想辩解,可是一时却不敢发言。

“狗东西!当面做人,背后做鬼!诋毁政府,污蔑解放军,你还有什么说的?”刘时彬抓住李晟栋的衣领,一把将肥胖的李晟栋倒提起来。

李晟栋听到刘时彬的话,误以为刘时彬要以煽动百姓闹事的罪名将他当众就地枪决,吓得腿脚发麻,差点摔倒在地,他抱住刘时彬的大腿,连呼求饶,几个家庭武装和旧政府的团丁见刘时彬掏枪,马上端着步枪,想冲上去解救主子,但几个解放军战士马上抢占了会场的制高点,用冲锋枪对着想叛乱的旧政府团丁,几个团丁吓傻了眼,赶紧后退,放下枪栓。

“砰”地一声枪响,李晟栋软到在地上,家丁以为他被刘时彬开枪打死了,但很快,李晟栋爬了起来。

“乡亲们,安静,安静。”原来,刘时彬开枪是嫌会场太吵,为了叫大家安静下来,做一下老百姓的思想工作,让大家明辨是非,安心纳粮食,吸食鸦片的人从此戒烟。这却把欺软怕硬,平时作威作福的李晟栋吓得半死。

见李晟栋的家丁刚才想反的动作,刘时彬很生气,“你这个王八蛋,养了一群什么人?你今天不给老百姓讲出原委,恢复共产党的荣誉,我教你知道什么是人民专政。”说完,刘时彬下令手下将李晟栋捆起来,李晟栋见状不妙,想跑。刘时彬冲上去,飞起一脚将李晟栋踢倒在地,拉起来,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并警告道,“谁与新生政权为敌,谁到处造谣毁谤共产党,就是这个下场。”说完,刘时彬下达了捆绑几个顽固甲长的命令。解放军班长长贺椒早看不惯顽固分子死不改悔的嘴脸,亲自上去将李晟栋死死捆绑起来。其他解放军也将那几个闹事的甲长捆了起来。

“把那几个抽大烟的家伙也捆起来。”刘时彬指挥解放军行动。贺椒迟疑,用眼角示意,农民就算了吧,这是阶级内部的问题,但见领导不听,也不好公然反对,顾及领导的面子,贺椒指挥大家把那几个农民捆了起来。

当晚,刘时彬亲自审问和教育顽固分子,见几个人要狡辩,不承认自己干过的罪行,刘时彬很气愤,叫战士狠狠地打,直打得几个反动分子求饶。贺椒见刘时彬还想去打几个吸食鸦片的农民,就劝住,结果,刘时彬根本不听,罚几个吸食鸦片的农民跪板凳,以此惩罚,半夜,所有受教育得人员口服心服,连声道歉,表示要悔过自新了。这时,刘时彬才放走了他们,最后,挥手叫这几个人滚蛋,如果再犯,定不宽恕。“对待反动势力和有恶习的农民,就是不能仁慈,他们都是些不打不成器的东西,今后大家学着点。”说完,刘时彬叫副组长王迪吩咐下去,照他的工作方法去做。

第二天,刘时彬又专门带人去了杨柳村,观察被他教育和惩罚过的反动势力和不良农民是否真心改过,问过村人这些人的表现后,大家都说他们回村后就夹着尾巴做人了。刘时彬心里很得意,对自己的工作方法很满意,又匆忙赶到本乡其他村征粮去了。干完工作,已经是夜晚,刘时彬刚回到乡公所大院那间专门腾出来做他的工作间兼休息室的破瓦房,见许倩倩正在他的家里,刘时彬很吃惊,也很高兴,他想不到许倩倩会来拜访他,“你怎么来了?”

许倩倩听到这句话,很不高兴,撒娇道,“既然你不欢迎,我走就是了,免得影响你大连长的工作和声誉,我作为一个地主家的女儿,我知道谁都看不起我,哼——”说完,许倩倩起身就走。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刘时彬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很慌张,说话尴尬,他本来想与许倩倩相处一会,但话说出来却冷冰冰的的,不得女人的欢心。

“我没事就不能来吗?”许倩倩哀怨道,“算了,不逗你大连长乐了,我来当然有事,我的父亲说,村里有几户人家家里藏有鸦片,我父亲带人去收缴,几家村民不服,联合起来抗拒,他们拿着锄头扁担闹事,我父亲听了你宣讲的政策后,知道这是人民内部的问题,知道不能用武力打骂自己人,就带领村公所的自卫队退回去了,叫我来请示你该怎么处理村民家中的鸦片?”

“叫你来请示?”刘时彬笑了,两人到乡公所背后林荫下散步谈心,刘时彬讲解了党的群众路线和对地主阶级的政策,叫许倩倩回家转告她父亲照办,还说他明天就去许家沟村,处理群众种植鸦片烟的问题,许倩倩很高兴,两人谈了很久,越谈越知心,关系越来越密切,看看天色已晚,刘时彬抬手腕看表,提示许倩倩该走了,他用马送她回家,但又希望许倩倩留下来继续谈心。

凌晨两点,鸡鸣狗叫声、虫子的依依声早停息下来了。

两人从乡公所的大街回到刘时彬的房间,许倩倩仍然没有走的意思,刘时彬也不便撵客,话题已经说尽了,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沉默下来……

许倩倩坐在简易的木板床沿上,脉脉地望着刘时彬,她清秀而轮廓丰满的脸庞,静谧得楚楚动人。那双眼睛,忧郁,热情,天真,闪着星星般的荧光。昏暗的煤油灯光下,透出朦胧的柔和与美丽。刘时彬坐在对面的矮凳子上,他的眼前晃动着许倩倩青春的气息,跳跃的音符。一股冲动的激情开始在刘时彬的心底慢慢上升。他望着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望着他,默默无语的眼睛里却透着渴望。随着与刘时彬的接触,许倩倩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发觉刘时彬身上有一股她的男友蔡东海没有的阳刚之美和英雄气概,她对他的感情由最初的利用变成了崇拜,是爱吗?她也说不清楚,反正,自己对蔡东海,对刘时彬都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现在,她越来越想与英雄刘时彬待在一起了,她默默望着高大威猛,全身透着一股正气的解放军长官,要是,他像蔡东海一样,与她同属于一个阶级,她会主动地热烈地追求他,追求她的爱情的,但是,很遗憾,他不是自己一个社会的人。刘时彬也望着她,他喜欢看她安静的样子,发觉这样安静比她活跃时更美……

突然,刘时彬站了起来,他怕自己激烈的举动吓坏文静又天真的女孩,他小心地伸过大手轻轻抚摩倩倩单薄的肩膀,一双大手又慢慢移到她的胸脯,轻轻捏了一下,热血沸腾。许倩倩仰起头,没有动,她只是默默瞄着她。“吓着女孩了?”刘时彬有些尴尬,放下后,想说对不起,但又开不了口,他转过身去,想拉开门,让许倩倩离开,送她回家。突然,许倩倩从背后猛地一把抱住刘时彬的后背,温柔的脸庞从背后紧紧贴在他发烫的脸上,“刘哥,我不想走……”

“你,你……”刘时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股幸福的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触动他的每一个细胞,使他激动得颤粟。他滚烫的嘴唇紧紧地压在倩倩冰冷的的小嘴唇上。他的额头抵在她厚厚的眼窝上,靠近,再靠近。许倩倩喘着粗气,柔和的面庞在他的大脸上轻轻磨蹭……

窗外,睡着了的星星又闪烁地眨着眼睛。

树丛,虫子又莫名地鸣叫起来。

刘时彬和许倩倩紧紧相拥……

煤油灯,吹灭了,不知是谁的嘴?

心跳如鼓,分不清是谁的胸膛。

许倩倩倒在简陋的硬木板床上,温柔的嘴唇,温柔的喃语……

刘时彬的大脑一片空白,口干舌燥,心像七月夏日燃烧的稻田,像沙漠中穿行的骆驼正在寻找水源。“刘哥,我要你,快点嘛。”许倩倩情不自禁地楼住刘时彬的脖子,一只手去解刘时彬的裤带,她热情似火,青春荡漾,想把女孩最宝贵的东西献给英雄。

突然,刘时彬清醒过来,他的手再向前走一步,将是对纯洁爱情的践踏。那未开垦的最原始的荒原美,应该是为他们的新婚之夜准备的。

“刘,刘哥,你,你怎么啦?”许倩倩翻身起来,抱住了刘时彬的大腿,不让他走。

“没,没什么。你该回家了。”刘时彬的理智渐渐恢复过来。黑暗中,他不敢点燃煤油灯,不敢正视许倩倩炙热的眼睛。他默默退出房间,到隔壁的马圈牵出老马,将磨蹭在屋里不想走的许倩倩抱起来,放在马背上,向许家沟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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