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山川的头像

山川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9/24
分享

问道仙女山

九畹山高水长。

群山环绕,峰峦叠嶂。

环顾四野,率先扑入眼帘的是仙女山。

仙女山位于长江西陵峡之牛肝马肺峡南岸,地跨九畹溪、郭家坝、屈原三镇,主峰最高海拔1800米,耸立于烽火山、白云山、大王山三山之间,属于第四纪沉积物,处在地震断裂带上,地势突兀,山峰迤逦。

仙女山南北走势,东西呼应,绵延十里,四面风光。

徜徉九畹,心旷神怡,人在画中行。

仰望仙女山,云雾飘渺,宛若仙境。

云间“仙女”,薄纱掩面,半遮半露,羞羞答答,不见真面目,自古今来,无数人为之痴狂,多少人倾心向往,都想攀登仙女山,却不知路在何端。

东边无路,绝壁万丈,绝壁下缓坡起伏,分散着界垭、青龙、桂垭、聚渔坊等村落,田土肥沃、人丁兴旺,缓坡边峰峦再起,护送九畹溪注入长江。

南边山陡,缓坡相接,绵延起伏,自江边而来、爬上三道拐、穿越荒口的干线公路,依山就势,盘旋下山,过周坪、芝兰、杨林集镇,通达长阳贺家坪,与沪渝高速相连,堪称九畹的生命线。

西边有坪,名曰荒口坪,海拔千米,下雪存雪,仙女山的大本营。

北边长江浩荡,岩头有小路,连接荒口至桂垭、聚渔坊。江畔依山有路,起自三峡坝区茅坪,穿岩越壁,过九畹溪大桥,在聚渔坊分岔,一岔通往郭家坝,一岔经黄岩壁挂公路,穿越桂垭、青龙、界垭、叶山,蛇一般蜿蜒前去,在周坪汇入干线公路。

东西南北中,唯有荒口最近。

荒口曾是公社,现为荒口坪村,隶属江边的郭家坝镇管辖,地势很偏僻,山高皇帝远,管理不方便,距周坪要近一些,当年曾将荒口邮路划归周坪管辖,我也有幸在荒口跑班,历经荒口风雪夜,认识了旅社的袁婆婆,还有我的远房老表。

老表是五婆婆的外甥,我是三爷爷的孙子,他母亲我称大姑,我父亲他喊舅舅,隔着几代人的老表。

说起老表先得说相机。

相机是男人的“玩具”。自1839年世界上诞生第一台可携式木箱照相机,到1888年美国柯达公司发明世界上第一台安装胶卷的可携式方箱照相机,相机就没有离开过男人。男人嘛,喜欢玩,还要玩花样,玩车、玩相机、玩牌、玩钓鱼、玩跳舞……玩车论资质,玩相机要设备,玩牌亏血本,玩钓鱼要稳得住,玩跳舞要情商和乐感,都没戏,没得玩,我只有看书写作,写作不要成本,只用脑子,用脑子好,老了不痴呆。当然,也有出名发财的想法,只是不说而已,结果是前景渺茫,写了几十年,“名”呢?“财”呢?

有朋友说我活变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跳舞,活着还有几个意思?一“怒”之下,我开始玩相机。1988年,我“因公”拥有第一部美能达相机,拍摄胶卷成百上千,洗印照片成千上万;2004年私有第一台佳能V30相机,2007年换代佳能400D数码相机,2010年更新佳能5DⅡ全画幅数码相机,新购17~40、70~300红头各一支,投资3万余元,续写了妻子那句“钱都让你花了”,在句子中点上一个逗号。

换上全画幅、长短红头,气壮如牛,雄心万丈,日思慕想:去拍长城好汉?去拍泰山日出?去拍黄山迎客松?

朋友哈哈大笑:你是身在景中不知景,坛子岭、崆岭峡、干溪沟、九畹溪、仙女山……走出去,爬上山,处处是景,风景如画。

由此,我驱车来到了荒口,决定登顶仙女山拍大片。

仙女山上本无路,只有荒口能登顶。我听老表介绍过,仙女山过去名叫野火山,山上有个剪刀岩,岩顶有个仙女庙,每逢农历八月初八,登山烧香络绎不绝,就为纪念一位名叫巧云的仙女。

传说:青滩南岸有个杜员外,杜员外有个千金叫巧云,肤白貌美,长相出众;挑花绣朵,才艺超群,偏被九畹的杨大财主相中,要娶她去当儿媳妇,可巧云早爱上龙马溪的穷小伙柳石明,一个非巧云不娶,一个非石明不嫁,两位有情人立下山盟海誓。可悲的是杜员外,他嫌贫爱富讲面子,不顾巧云死死哀求,硬把巧云许配给杨家少爷。巧云求父不应,暗选了两条路,一是和心上人远走高飞,一是悬梁自尽与父诀别。杜员外看透女儿心思,安排十二个家丁,日夜轮番看守,直到杨大财主花轿进门。杨大财主与杜员外结亲,门当户对,大讲排场,新郎、新娘,正红爷、二红爷,两个送亲的,各安排一顶花轿,共六顶八抬大轿、三十二架礼盒、双吹双打、八十八人接亲,好不阔气。接亲队伍经过野火山时,巧云乘人不备,冲出花轿,跳岩自杀,一转眼工夫,喜事变成了丧事。巧云死去当晚托梦柳石明,说她现在住在野火山上,一年给石明做一双新鞋,每逢八月初八,让石明登上野火山,在一处岩石下取鞋。到了八月初八这天,柳石明登上了野火山,果然拿到一双新鞋,一年、两年、三年都是如此。这事传给了杨家少爷,他以为巧云跳岩未死,而是躲在野火山上,于是带着一帮家丁,提前于八月初七上山,果然见到巧云正在做鞋。杨少爷欣喜若狂,猛冲上去一抱,轰的一声撞在岩石上,当即撞得黑血直流。睁眼一看,哪有巧云的影子,只剩地上一把剪刀。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忠贞的仙女,把丢剪刀的地方叫做剪刀岩,将野火山改称为仙女山,并在山顶修建了仙女庙……

九畹有句俗话:老表老表,挎把稻草。说的是老表之间隔了代,来往不勤、礼节不重、感情不深。我去见老表,总不能挎把“稻草”,就存心备了礼物,见了老表心安理得,请他带路也不好意思推诿。

见到老表,他刚吃饭,嗝二连三,吃的炕洋芋,问他吃早饭还是中饭,他说一天两顿饭,荒口人起床晚,吃早饭也是吃中饭。

我说明来意,约他去登山,他说又不是八月初八,登山干啥?

拍风景呀?我亮出了“家伙”,他没见过“长枪短炮”,想摸不敢摸,咕咚吞了口水,问我什么时候走?说完放一个响屁。

我笑喊了:顿顿吃的洋芋果,打的屁吹得燃火。小时候的顽皮,现今用在他身上,他撵着我打,两人疯闹出了门。

穿过一片苞谷林,仙女山脚下有小路,平时走的人少,路上茅草旺盛、棘刺丛生,老表空手空脚,我负重前行,“重”的是摄影包,一部全画幅、两个红头,还有三脚架,累得我呼哧呼哧喘气。他接过三脚架扛着肩上,又要帮我挎摄影包,累死我也不舍得,它是我的心肝宝贝,一定程度上,比我性命都重要。老表失了格,有点不高兴,嘴里嘟囔着,我听见“金宝卵”几个字。

一路走走停停,灌木渐渐繁茂,深不见底,密不透风,好几处棘刺横在路上,老表一个劲后悔,说怎么不带柴刀呢?我环视四野,远方是山,山很平常,突兀、逶迤,没有拍摄之处;近处是草,草里无花,只有鲁班发明锯子的毛拉草,还有李时珍可能尝过的中药材,其余都是常见的比比皆是的茅草。

我背着长枪短炮,好像是从前线回后方,一路没什么可拍,只拍了几张老表:他穿着很随意,褂子晒褪了色,裤子皱巴巴的,裤筒卷一只放一只,鞋子半旧不新,一根鞋带散了,拖成了泥疙瘩;再看相貌,其貌不扬,胡须满面,头发老长,面相沧桑,我用的变焦镜头,拍得他有点变形,嘴角拉得老长,像是东沟的歪嘴;左边的脚老长,比右脚大好多,估计穿46码鞋。我想讨好他,回放给他看,他看了两眼,说这是我吗?我说不是你是谁?他说我自己不认得?又说褂子有点像,照相你还是个学把式!

我哑然失笑,自1986年那部美能达相机算起,迄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拍摄照片成千上万,拍过杨贤足、罗清泉,拍过刘恒、吴基传,拍过……有这样的学把式吗?好,就算我是学把式,可你这个模样,怎么能拍好?就好比一碗苞谷面,能蒸出大米饭吗?

小路盘旋而上,我俩心不在焉,转过一个垭口,翻过一个山坳,山势越来越险峻,灌木越来越茂密,走在半山腰,走在丛林里,走在绝壁上,竟不觉得高;再往上攀爬,一边是绝壁千仞,一边是灌木参天,灌木丛将山外的一切挡得严严实实,还拍全景,还全画幅,全景在哪?美景在哪?我的心不停对撞,我的全画幅也激动得颤抖不已,它也是第一次登上仙女山。

终于登上险要处,老表指着岩石说,这就是剪刀岩,既不像剪,也不像刀的“剪刀岩”,也就是绝壁上凸起的一座岩峰,岩缝里长出几棵树来,却让藤蔓覆盖住树冠,传说中那个名叫巧云的仙女在此消失么?

爬上岩顶,杂草丛生,一片狼藉,过去曾有一座仙女庙,草丛里残留有砖块瓦砾,隐约可见香烛燃烧过的痕迹。老表说,原先有庙,庙宇恢弘,香火不断,尤其是八月初八那一天,前来烧香许愿还愿的人多得挤不开,可惜被戴红袖章的人拆了墙、掀了庙,记得草丛里还有半块石碑,石碑呢?

我没心思去找石碑,我惦着登上仙女山顶甚至峰巅,去寻找“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去让我的全画幅开光,记录仙女风姿,尽收九畹风光,我左右奔突,慌不择路,在灌木丛中攀爬,盯着最近一处悬崖峭壁,终是登上去半山顶,再无法继续上攀,原地寻找制高点,树木参天更加繁茂,灌木藤蔓彼此纠缠,我倒成了“井底之蛙”,“登高望远”成为奢求,辛辛苦苦跋涉至此,却让树林挡住了取景框,可惜我的全画幅,可惜我的红头,仰天长叹,叹为观止。

仙女山上有仙女,童贞未凿,待字闺中,都想来看看;冲着仙女,冲着仙女山,冲着仙女山绝顶,慕名而来,有备而来,一路攀爬,满眼树林;爬到半山腰,树林比人高;爬到山顶上,还在树林中。

老表幸灾乐祸,扳着肩膀唱起来:女娲当年补了天,剩块石头是仙女山……

(2023年9月24日键盘稿于武汉)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