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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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加油干哪！”
“哎嗨哎嗨吆……”
“同志们加把劲呀！”
“哎嗨哎嗨吆……”
“那边有点攘哪！”
“哎嗨哎嗨吆……”
“那就努点力哟！”
“哎嗨哎嗨吆……”
记忆的最深处，这些最简单、最朴实的夯歌，村里的人几乎都会。那年代，盖房的第一步，就是夯实房基。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盖房子，首先要打好基础。拿现在的话说，叫夯实基础。夯实，就是打夯。用一副铁夯或石夯，一遍一遍的夯，把地基夯的结结实实。人说高楼万丈平地起。这地基不牢，盖房子肯定不行。即使现在，在浇灌水泥之前，也要先打夯。只不过，现在的夯，是电夯而已。
过去盖房子，与现在盖房子有很大的不同。先拿打夯来说吧，在房料备好之后，就要向队长汇报，让队里抽精壮劳力打夯。打夯是由众人的共同劳动。手持夯把子的，是领夯人。打夯时，他手持夯把，其他的手持夯绳，一齐向上拉绳，一齐松绳，要保持一致。大家能不能形成合力，起起落落，绳松绳紧，全靠“领夯人”把握。把握一词，是不是来自这里？我想，有这种可能。
打夯第一步，第一步就是用土垫地基，一层一层的土垫下去，一层一层的夯打下去。把土夯实了，把地基夯实了。打夯的所有人都紧紧围绕这个主题，齐心协力地打夯。
“夯”有石夯，也有铁夯。
石夯，是由春天碾麦苗的细石磙子捆绑成的。贴近石磙子绑上一根木根，作为夯把，石磙子的下端绳捆索绑，周围又分出多根绳来，作为拉夯用的绳子。绳有多少根，是根据“夯”的重量决定的。夯重了，就绑上较多的绳子;否则，就可以少一些。
而铁夯，是一种铁打的制式夯。下边用来夯土的铁夯，圆圆的，上边有很多用来绑绳的空洞，铁夯的中间有一根木桩牢牢卡在铁夯里，木桩的一侧居中位置，有一个夯把，那是领夯人的把手。
那时的夯，多是由石磙捆绑而成的，制式的铁夯，则很少。
打夯要唱夯歌。唱夯歌的那个人就是领夯人。起夯的时候，领夯人手持夯把，用力向上提夯，同时领唱夯歌。随着歌声，拽夯绳的众人一齐向上拽绳拉夯。夯就随着领夯人的脚步，亦步亦趋，起起落落，夯实一片片地基。
夯歌曲调高昂，粗狂豪迈，十分提劲，也十分悦耳好听。
我记得我村里的领夯人只有三个：马哥，衣哥，郎哥。他们三人虽不是人高马大，但都是年轻后生。个子高，个个孔武有力。而且，在村里的威信很高。作为领夯人，光有劲不行，得有威信。他手持夯把，左右着行进的方向，指引着要夯实的地方。要做好令行禁止，他的夯歌就是号令。这领夯人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的。既要年轻力壮，又要聪明灵活；既要有威信，又要能说会道，随机应变；且能领唱出众人喜欢，又朗朗上口的夯歌。否则，众人各行其是，形不成合力，房基就打不牢。根基不稳，那还得了！
记得1973年我家盖房，就是马哥当领夯人的。那一年，我家盖的房子土草房，房顶上缮的是淮草。
参加工作后，工作的地方位于县城老城墙的东南角。这座兴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老城墙，着实让我领教了打夯人的真功夫。清光绪鹿邑县志记载，这座城墙“周九里十三步，高二丈，广一丈三尺”，如此宏伟的城墙，居然全是夯土砌成的！
据史料记载，全国很多的城墙都是用夯土砌成的。而夯土里，有的还掺有米汤。用米汤掺土夯实的城墙异常坚固。我曾经用抓口锛了一下城墙，真是一抓口一个白印儿，震得手发麻！
你可以设想，撒一层土，打一遍夯。这得需要多少人，需要多少夯，这得有多大功夫！每思及此，那铿锵有力石夯砸实地基的声音伴随着夯歌便在耳边起起落落······
短小精悍的夯歌朗朗上口，内容十分广泛，能提神，能聚力，能让人形成合力。歌声时而高亢有力，时而诙谐悠长。众人随着夯歌向上拉起石夯，同时应唱，同时出力，不偏不倚，实打实地。那副夯如莲花瓣一开一合、一仰一伏、一收一放、一前一进，起起落落！在这一唱一和的夯歌声中，房子的地基变得坚固无比！
现在很多领导讲话，都提出要夯实基础，也是这个道理。在实际工作中，如果根基不牢，岂不是像没夯实根基的房子一样，地动山摇！而在夯实基础的过程中，我们不但要出大力（夯），流大汗，还要整合整个团队，步调一致，团结奋战，形成合力，方能夯实基础。
有位理论家说过，我国最古老的诗便是这夯歌！我国最古老的歌，也是夯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