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妻子把一棵棵叶如盈玉的白菜运回家时,冬天就到了。看着嫩如玉脂的白菜,我又开始触景生情。
白菜素有“菜中之王”美称。尤其在饥馑年代,白菜更是农户人家不可多得的当家菜。在三九寒天,能吃上一顿白菜炖粉条,简直像今天吃一顿西洋大餐一样。
当年,深秋的旷野里一片空旷寂寥。刚出土的麦苗泛出一片嫩绿,菜地里绿油油的白菜和萝卜抵御着北方的寒风。此时的白菜“玉立婷婷威且壮,便便大腹系丝绦”,腰缠着草绳等待着冬天的来临。
不久,冬天到了,白菜被一棵棵砍下来堆积在地头。分成一堆一堆的;然后,又被架子车拉到各家各户贮存过冬。
在漫长的冬天,娘把白菜做成各种美味供她的儿女们食用。譬如,娘把白菜心切成丝,拌上盐、醋、辣椒面、香油,就成了一种美味菜肴。有时候,娘把白菜、胡萝卜、葱、蒜等切成细丝拌在一起,冻成“绿菜”。冻菜的味道,至今让我回味无穷,岂是一个爽字了得。娘炒的醋溜白菜帮也是我的最爱。到了春节,娘做的小炒更是我难忘的美食。过年时,娘将烀肉的肉汤、剔骨肉以及白菜丝、海带丝搀合在一起,用小火慢慢煨制,就成了小炒。宋代诗人范成大诗云:“拔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此时的白菜海带吸收了肉汤的味道,肥美无比,百吃不厌。过年的时候,娘做的猪肉饺子也很好吃。有一年除夕,娘做的白菜猪肉馅饺子特别好吃,我一连吃了三大碗,结果撑得不行,围着村庄跑了一下午,才止住腹痛。
当然,在那个年代,即便白菜也不是经常都有的,生产队分的白菜,是有限的。娘常把白菜贮存起来,说,这过日子呀,比树叶子还稠,要细水长流。
婚后,我常按照母亲的做法做几种小菜,或佐酒,或佐餐。有时,我也把娘做白菜的技巧推成出新,或炒、或烩、或熘、或炸、或煨、或炖、或煮、或泡、或腌、或拌。有朋友笑我,说我长一张穷嘴。斯言极是。妻打小素食,从不动荤。05年,我得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医生说,暴饮暴食、食用油腻食物过度是其诱因。从此,我“皈依我佛”,改荤为素,向媳妇看齐。可不长了一张穷嘴?
现在很多人喜食白菜。不是别无选择,是在于白菜的营养。白菜除富含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和粗纤维外,微量元素和胡萝卜素也很丰富。百岁老人齐白石生前不仅喜食白菜,而且喜欢画白菜,还为之题词曰:“牡丹为花之魁,荔枝为果之龙,独不论白菜为菜之王,何也?”白菜因之成为百菜之王。其实,白菜成为百菜之王是当之无愧的。人们把价值连城的翡翠雕刻成白菜的模样,成为国宝,就是明证。而开水白菜作为川菜的经典菜品更是家喻户晓。
在我国,种、吃白菜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前(半坡遗址就有白菜种子发现)。南齐有一个大学问家叫周顒的,清贫寡欲,终日长蔬,尤喜食白菜。人问之:“菜食何味最佳?”其应声答道:“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这里说的“菘”就是大白菜。陆游的祖父陆佃所著《埤雅》中说:“菘,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俗称白菜。”霜降以后,白菜味道最鲜,故称“秋末晚菘”。 历史上,许多文人墨客为白菜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如《诗经·谷风》中就有“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诗句;苏东坡诗云:“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蟠”。陆游写道:“雨送寒声满背蓬,如今真是荷锄翁。可怜遇事常迟钝,九月区区种晚菘。”杨万里《菜圃》诗云:“此圃何其窄,於侬已自华。看人浇白菜,分水及黄花”。朱敦儒词《朝中措》中说:“先生馋病老难医。赤米厌晨炊。自种畦中白菜,腌成瓮里黄齑。肥葱细点,香油慢煼,汤饼如丝。早晚一杯无害,神仙九转休痴”。
一首诗,让人在品尝白菜的美味时感到无比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