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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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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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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耩

掰了玉米、砍了秫秸,割了豆子高粱,秋野里,没有了青纱帐的勃勃生机,没有了蝉鸣的喧嚣,顿时变得空旷沉寂。大雁鸣叫着从遥远的北方飞来,从家乡飞过,飞向南方。失去藏身之处的云雀,鸣叫着从云际间迅疾飞去。田野里,蚂蚱、蛐蛐惊慌失措,在秃裸的地面上,从一片草丛飞向另外一片草丛。灰色的野兔,突然一跃而起,奔跑着消失在茫茫的原野里。

土墙围成的院子里,一串串的玉米挂在树上、墙上。金黄的大豆堆前,父亲正在收拾着犁子耙。昨天夜里吃了料豆的大青骡子和借来的一头草驴,已经在一架拖车前边打着响鼻,边兴奋地用前蹄刨着地面。中秋一过,秋收基本结束,秋种就要开始。之前,耕地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粪坑里沤制的土家肥和厕所里积攒的人粪尿都已撒到地里,买的化肥已装上了架子车。从农资部门买回来的百农麦种已准备的一齐二整。

父亲当了一辈子的大队干部,但耕耙耩种的手艺丝毫不差。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犁子耙,赶着牲口出发了。我和大姐连忙拉着架子车赶上去。耕地之前,我和大姐要把化肥撒好撒匀,这叫施底肥。只有底肥上足了,麦苗才能出足、茁壮。因此,每家在上足了土家肥的同时,也卯着劲上足了化肥。有钱的上足了尿素、复合肥,钱少的也上足了碳铵。

到了地里,我和大姐连忙卸下化肥,把化肥倒进盆子里,端着盆子快步走进大田,一把一把的把化肥均匀地撒到每一寸土地上。疾行的脚步踩乱了阳光,踩落了草上的露水,打湿了鞋子和裤脚,也惊飞了草丛里的蚂蚱和蛐蛐。

此时,父亲把步犁从拖车上卸下来,把牲口套好,紧随着我们的脚步犁起了地。犁铧在朝阳的映照下闪出耀眼的光芒。随着父亲的号令,大青螺和草驴迈着疾健的脚步向前奋进。

犁地,是需要技巧的。不但要会使唤牲口,还要把握犁地深浅。要犁的直,深浅要一致,犁子之间要无缝衔接。否则,地犁的深浅不一不说,每次犁子间留下“生”地就不好了,到耩地时就不好下耧了。

撒好化肥,父亲还没有把地犁好。在这当儿,我们又拿起了榔头。我们村的土地是老淤地,性粘坷垃大,要趁坷垃没有被阳光晒干变结实的时候,用榔头把坷垃打碎,把秫秸疙瘩捡出来,父亲耙地时就容易些。

父亲犁好了地,又给牲口套上了耙。父亲站在耙上,像舵手一样用撇绳指引着大青螺和草驴行进的方向,一盘耙像一只小船在犁起来的泥土上起伏着、盘旋着。大坷垃在耙的盘旋中粉身碎骨,土地也在一遍遍地盘旋下变得平展。那时,我会呆呆地看着父亲在田地里起伏摇摆的身影。他的姿势很美,像驭驶一只小船的船手,行驶在茫茫的天地间。

耙好了地,父亲又拿起了畦铲,为耕好的田野打垄做畦。一切就绪后,就开始耩麦了。为防止蝼蛄、蛴螬蚕食麦芽,父亲已给麦种拌上了农药。拌了农药的麦种散发出刺鼻的农药味,浓浓的农药味儿在我的肺腑里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牵着牲口,行走在田野里。我是帮耧的,父亲仍然是“舵手”,扶着耧把一摇一晃地耩着麦子。麦种在耧仓里均匀地通过深扎进土地里的耧腿耩进地里。父亲的神情很严肃,专心致志地耩着麦子,不时地用手指调节仓眼,以调节下麦种的速度,这关乎着播种麦子的稀稠,也关乎着来年麦子的丰收与否,稠了或者稀了都不行。我牵着牲口,把握牲口行进的方向,牵引着牲口走平走直,把地耩好耩直。只有这样,麦苗才会出的均匀,成畦成行。因为耩地不需要太大的力气,我家的那头大青骡子能够独自完成。我牵着那头大青骡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大青骡子总是不听使唤,我忙得左支右绌,父亲则扶着耧把左右摇晃,手忙脚乱。直到两三个来回,我才把牲口的脾性摸熟,把脚步走直。

自从责任田分田到户,我家将近20亩小麦就是这样完成的耕耩。帮耧的原来是我,后来换成了四弟、五弟。在父亲的心里,原要把我培养成一个熟练掌握耕耩技术的庄稼把式。可我让父亲失望了……我从农村的学校里走出来,走向了城市。

如今,又到了耕耩季节,我再也找不到牲口耕耩的影子。庄稼的收和种已机械化,传统的耕耩技术再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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