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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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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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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朵朵白

我家地处豫东平原,是棉花的故乡。记得中秋一过,玉米熟了,大豆熟了,云朵一般白的棉花也渐渐开了。那时,行走在棉田边缘,望着无垠的绿色海洋,盛开的棉花,像蔚蓝天空里轻轻飘动的白云,像夜空里闪烁的点点繁星,像蓝色海洋里的只只白帆……

不知何时,我们这里已不种棉花了。在过去,棉花是重要经济作物。学费、农药、种子、化肥、吃喝拉撒,各类花销,全靠棉花收入。在记忆深处,依稀记得卖棉花时,全家人兴高采烈的情景。但是,种棉花也有许多苦处。从春播开始,一直到摘棉花,个中滋味一言难尽。每思及此,种、收棉花的一幕幕情景顿时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小时候,棉花是直接种在大田里的。直播的棉花出苗率低,易生蚜虫等多种病害,且成活率低。上世纪八十年代,育棉苗已改成营养钵。仲春时节,小麦已经拔节,我们便在大田的地头挖掘了“一池苗圃”。明媚的春光里,大姐忙着拌土打土钵,母亲忙着在每一个钵里放上饱满的棉籽,把钵子匀称地摆放在苗池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蓬松的土壤,均匀地覆盖在棉籽上,再用喷壶洒上河水。最后,用柳枝在苗池的上方撑起塑料膜,一个苗圃温室便形成了。余下来的时间里,棉籽便会在温室里生根发芽。

春天温暖的阳光穿过薄膜,照射在营养钵上,棉种便在仲春柔软的信风里生根发芽。长大了的棉苗需要移栽在棉花地里。那里,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是它生长的地方。在家乡,棉花分春棉、麦茬棉两种。土地承包以后,我们这里只种麦茬棉。

移栽后的棉苗,易生虫害。可以说,棉花的成长过程就是与虫害斗争的过程。因此,棉苗一长到脚踝深时,就要到地里打药、逮虫子。特别是棉花蓓蕾开花的时候,蚜虫、棉铃虫各类害虫轮番侵袭花蕾,把花蕾咬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这花蕾被虫子盯了咬了,就成了“残花”,长不出棉花来。所以,当棉花深及腰际时,棉农们便背负了沉重的药桶,手持喷雾器,为棉花喷洒药物。仲夏至中秋,在火辣辣的阳光里,棉农穿行在棉花丛里,汗流浃背。为防止农药随着汗水沁入皮肤导致中毒,棉农身上裹了塑料布。即使如此,也有很多棉农中毒。在我当医生那段时间里,每每看到打药中毒的患者前来就诊时,我心里就一阵阵痛。我知道,母亲和大姐她们此时也背着药桶,奔波在葱郁的棉田里。

农药打得多了,虫子们对药性渐渐不敏感了,产生了抗药性。为了棉花的丰收,就需要逮虫子。记得有报道说,一个农民打药虫不死,就去逮虫,把逮的虫子喂了鸡,鸡却被毒死了。

清晨,我们在晨曦里踏着秋露,带了广口瓶子就出发了。虫子怕热,阳光一强,就躲到了棉叶深处,逮虫子就困难了。早上八九点之前,是逮虫子的最佳时间。每发现一只虫子,我都会慢慢地把曲曲弯弯乱动的虫子装进瓶子里。生产队时,是按虫子数计算工分的。

除了要除虫害,还要对棉花疏枝打杈,把疯长的枝杈折去。棉花在棉农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茁壮成长起来。在一片秋阳里,棉花开出鹅黄、粉红、紫红的花。花蕊上,有花蜂采粉,还有马蜂飞来飞去。马蜂是吃虫子的。那时,我们常在深夜摘了马蜂窝,绑在棉花田里,把马蜂引进棉田,让马蜂逮虫。也常把电灯扯到棉田里,演一出飞蛾扑火的绝技。扑棱蛾子会繁殖一条条棉铃虫的。

一场秋风一场寒。待到黄叶漫舞时,棉花叶子日渐褐黄,青碧的枝杈也变成了黝黑色。在大雁南飞的日子里,棉花迎来了丰收。此时绽开的棉花如芦花、似飞絮、像白云。在萧瑟的深秋,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蓝天白云飘,棉花朵朵白,美得让人陶醉。棉农们舒展了笑眉,开始捡棉花,心情也一下子雀跃起来。此时,我会想起冬夜里母亲的纺车。昏黄的灯光下,这洁白的棉花,会在母亲的手里变成棉线、织成布、做成衣服。这洁白的棉花,会变成暄腾腾的棉被、棉衣;也会换成一张张钞票,变成我们的学费……随着改革开放,打工经济逐渐代替了农田经济。农民进城当了工人。种棉花虽有些收入,但几亩棉花从春忙到秋,从早忙到晚,“汗滴禾下土”,收入却很有限。且稍一不小心,就有农药中毒的危险。况且,我们这里的棉花棉绒短、质差、价低,还不好卖。因此,家乡种棉花的渐渐少了,以至于现在竟看不到了棉花的踪影。直到有一天,政府号召去新疆拾棉花,我才知道那儿的棉花经济已成了规模。据了解,新疆昼夜温差大,棉绒长,质量好,是纺织品的上乘原料。而且,他们种植的是改良后无虫棉,这就省去了打药逮虫这些过程。

近年来,我看到电视里大型自动摘棉机在茫茫的棉田里摘棉花的场景,感到非常震撼:我国农业机械化、自动化程度这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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