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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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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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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大娘

俺大娘姓张,娘家在隔河相望的侯庄。大娘小脚,走路不方便,回娘家或去姐家走亲戚时,我常用架子车拉着她。几华里的路,过了太平沟就到了。尽管大娘去世了几十年,但她那慈祥和蔼的面容常在我的梦里出现。

大娘和娘都是旧社会长大的,头上盘着发髻、别着发簪,穿着对襟褂子和扎腿的裤子。与娘不同的是,大娘比娘大了二十岁。娘是天足,大娘裹着小脚,都不识字。尽管娘和大娘年龄上有差距,但俩人的感情却很深。每天早上,娘都安排我们姐弟去大娘家看看,水缸里有没有水?馍筐里有没有馍?灶窝里有没有柴火。然后,让我们担水送柴、送茶送馍。晚上,娘还让我去大娘家去看看,大娘吃饭了没有。如没有,就让我送去一碗开水、一块窝头或一块锅饼。大爷去世的早,我老大哥在城里工作,俩姐也出门了,家里没有人照顾大娘。

大娘唯一的儿子,是我老大哥,在我家排行老大。老大哥是一位打游击出身的老干部。解放前,穷人出身的老大哥,在大娘的支持下,毅然参加了革命。经过枪林弹雨,在国歌声中迎接了解放。解放后,老大哥留在城里工作。为照顾大娘的生活,老大哥把大娘接到了城里。可大娘过不惯城里的生活,非要留在村里,和大家一起劳动生活。老大哥工作特认真,特忙,很少有时间回家伺候大娘。有时,老大哥挤出一点回家看望大娘,大娘怕耽误老大哥工作,硬把老大哥撵回去。

我家和大娘家一墙之隔,娘不放心大娘,每天督促着我们姐弟去大娘家照看大娘。而大娘,也很疼爱我们。老大哥和俩姐回村时拿的好吃的,大娘常舍不得吃,总是留一点给我们。我考上县高中后,大娘安排老大哥,星期天把我接到家里,吃一顿好的。逢年过节,或大娘生日,老大哥也把我接到家里。那年代,在学校,我见天吃的是红薯面做的“杠子馍”,黑的像猪肝一样。天天吃,胃受不了,闹心泛酸。大娘让我在老大哥家吃一顿好面馍解解馋。有时,大娘在城里时,会偷偷地把她攒的两块钱塞进我口袋里,让我在学校里吃菜。两块钱,三分钱一份的青菜、五分钱一份的豆腐,我可以吃好好多天。卫校毕业后,我在一所乡卫生院工作。回家时,我去看望大娘。大娘笑着对我说,傻孩子,有出息了,要孝顺你娘啊。你娘,为了你姊妹弟兄七八个,操碎了心!

大娘和娘感情很深,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心里都装着对方。娘去世那天,大娘流了好多眼泪。说,我比你大二十岁,咋就早走了呢?你抛下几个孩子咋办啊?娘五七那天,大娘把大哥、大嫂、我和几个弟弟叫到她跟前,擦了擦眼泪说,你娘走了,几个兄弟还小。有人说,要把几个兄弟送人,你哥俩看咋办呢?反正不能把你兄弟送人。大嫂说,和老三商量好了,老五老六,俺弟兄俩一个人养活一个。老四大了,跟着俺大。你看,老三未过门的未婚妻都来了,是来接弟弟的。

大娘此时才有了笑脸,赞许地向我们点了点头。这样好,这样你娘和我都放心了。

大娘不但对我好,对我们兄弟姐妹都很好。有一年,我带着六弟回老家。大娘听说我和老六回来了,迈着一双小脚,“蹬蹬蹬”地到了我家,从怀里掏出一盒月饼,让我六弟吃。月饼包装很好,应该是中秋节时老大哥或俩姐给大娘拿的,大娘没舍得吃。六弟打开包装,月饼已变质了。大娘唏嘘着说,你这孩子也不早点回来,我给你留到这时候,却不能吃了。

其实,大娘不只对我家好,对全村的人都很好。谁家有难处了,只要她知道了,一定倾其所有,尽其所能,给予帮助。其实,大娘家生活条件并不比别人家好多少。大娘虽然吃商品粮,但一个月口粮也就二十来斤。今天帮东家,明天帮西家,不够吃,还要靠复收补贴:拾夏,拾秋,拾柴,一天也舍不得闲着。大娘迈着一双小脚,在麦茬地、豆茬地里、红薯地里、路边上捡拾人们拾过几遍遗留的麦粒、豆粒,用䦆头一遍又一遍的搜刨残留的红薯。有人说她,别干了。大娘说,一粒麦一颗豆都是粮食,不拾净了,都抛洒了,可惜了。

大娘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乐于劳动,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大娘去世时,全村人哭声一片。大娘的坟头,我泪落如雨。每思念及此,我都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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