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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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牙弯月还挂在天上，北斗星还在闪着眼睛，我，和大姐、二哥、弟弟都被父亲叫起了床：“夜里下苦霜了，还不赶快拾柴火去？！”
下了苦霜？那可是拾柴火的好时候。过去，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位。那时间，没有了柴火，吃饭都成问题。我慌忙穿上衣服，走进院子，院子里榆树叶、泡桐叶落了一地。飒飒的秋风里，树叶一片片落在地面上，寒霜在落叶上一片银白。
我们连忙把扫帚、篮子放在架子车上，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中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看看三星，才是五更天。村里静悄悄的。偶尔，会听到一两声狗叫和公鸡打鸣的声音。我想，这次我们起得早，肯定会扫到很多树叶。
来到街上，才发现有人比我们起得更早。路上，早有一堆堆的落叶堆在一旁，在寒冷的月光里黑黢黢的。寒风里，树叶被一片片扯下来，狠狠地掷在地上，又随风卷来卷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们加紧了步伐，要赶到前头去。不然，树叶都被人扫光了。树叶，是烧锅做饭的燃料。如不能在深秋里多拾点柴火，冬天里就要抓瞎了。那年头，不只是粮食紧张，柴火也很紧张。勤快的人家，会在秋天里积攒足够的柴火。只有这样，才会在寒冷的冬季，放心地过冬。
走了足有半里地，我发现前边的生产路上，泡桐叶、柳叶、杨叶落满了地。谢天谢地！我们赶快从架子车上把大扫帚拿在手里，“哗啦啦”“哗啦啦”一扫帚一扫帚扫起树叶来。扫树叶时，我的耳畔总会想起母亲教给我的童谣：“东来的风，西来的风，赶快把柴刮成一小坑，一小坑”。如果这风真能够把一片片的树叶刮成一小坑一小坑的，那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扫树叶了。起床时，还被冻得直打哆嗦，此时，已浑身是汗。
村里鸡鸣狗叫的声音一声声响起。大路上、小路上、大垄沟上、田野间的树下，渐渐都有了人。人们都在挥动着大扫帚、小笤帚，还有竹耙子，都在扫树叶。东边的天际刚刚亮起鱼肚白，树下、路边，堆起了一堆堆的落叶。人们停止了清扫，开始把树叶装上架子车，或大囤篮子，一车子一篮子的把落叶拉回家。
那时，做饭用的柴火有庄稼秸秆，以及拾的柴火。但是，由于秸秆还要喂牲口，分的柴火不够烧。所以，每天放了学，或节假日，我都会放下书包，㧟起囤篮子，拿上竹尖子，或耙子、或笤帚，在村道上，在旷野里，在沟旁渠畔，在一棵棵树下，拾取一枚枚树叶，还有叶梗子、枯草。把它们捡起来，放进篮子里，㧟回家里，倒在柴火堆里，然后填进灶膛，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变成升腾在厨房顶上的一缕缕炊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记得有一年秋天，淅淅沥沥的秋雨一连下了半个月，烧的柴火都被雨水打湿了，做饭都成了问题，只好去生产队里麦秸垛上掏麦秸做饭。生产队里的饲养员说，如果没有了这些牲口吃的麦秸，你烧气去？
还别说，最后还真的烧上气了。不多久，生产队里建沼气池。宝哥家作为试点挖了一个沼气池。大家看见沼气灶燃起了蓝色火苗，沼气灯像电灯一样照亮了整个房间，发出了一片片啧啧称奇的声音。纷纷说；这年月，真是说啥就有啥。你说烧气，还真烧上气了？
改革之后，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人烧上了煤炉子。做饭时，打开煤炉子，熊熊的火苗很快就把一锅饭做熟了，再也不用一手拉风箱，一手向灶膛里添柴火烧火做饭了。
如今，电磁炉、微波炉、天然气灶已经普及。漫山遍野的柴火，在季节变换中荣枯更迭；曾经飘荡在农村上空的炊烟再也见不到了。可那浓浓的乡情，那些拾柴火的年代烙印，早已深深根植于我的内心深处，是我永远也忘却不了的珍贵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