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村北地里有一口极大的水塘。水塘周围杂树丛生,野草葳蕤,水草丰茂,芦苇摇曳,蝉鸣蛙鼓,一泓水清澈幽静。静谧的水塘保留着一种原生态,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生产队时,人们为了挣几分钱一工分的工分,有空就去割草,地里地头的草被割得精光。这水塘距离附近的任何一个村庄都很远,周围是茂密的庄稼地。父亲讲水塘是大跃进时挖的,有一亩大小。水塘西边的庄口,是解放前土匪杀人的地方。据老年人讲,那里常闹鬼。做活的人们就是大白天也不敢在此停留。我想,这可能就是水塘能够保留这种原生态的缘故吧。
那时,星期天或假日,父亲总是给我下达割草的任务。由于我常在割草时偷偷读书,任务常常不能按时按量完成,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打。一次割草时我无意间发现了这块宝地,使我兴奋莫名。在这里,我不但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的读书场所,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不费力气完成割草任务——齐腰深的杂草葳蕤而丰茂。静谧的水塘,周围是密不透风的玉米丛林,很少有人打扰。这里是我独有的一片天地。在一棵硕壮的柳树下,伴着蝉鸣,伴着蛙鼓,安静地读书,安静地想事,安静地割草。割完草,再脱光衣服溜进幽静的水里洗澡,惬意而舒服。可以说,这里是我心灵憩息的家园。
不过这片宁静的心灵家园,让我无意间打破。我在洗澡时发现,水塘里不仅有很多青蛙跳跃嬉戏,有蜻蜓栖息,同时也有很多鱼儿游来游去。我在兴奋之余抓了几条鱼儿回家,享受了一次水煮鱼大餐。母亲问我鱼儿从哪里来的,无奈的我一语道破天机。得到消息的小伙伴们蜂拥而去,抓鱼、割草、砍柴,把宁静的水塘弄得面目皆非,狼藉一片。由于不再“闹鬼”,那一块荒芜的土地很快被开垦,从此我再也看不见摇曳的芦花,栖息的蜻蜓,听不到蝉鸣蛙鼓。分田到户后,户主又把水塘填平,成为庄稼地。从此,心里懊丧而失落。
78年,我考取了县高中,到了城里上学。到了县城,我欣喜地发现,这座古城有很多的水塘。水塘里,有着芦苇摇曳、荷叶田田;有着蜻蜓栖息,有着蝉鸣蛙鼓。城东南隅,是一片极大的湿地,那里芦花飘絮,荷花飘香,水波荡漾,好一派田园风光。我想,如果我有一天考取大学,分配工作,就会回到这里,住在水塘边。工作之余,守候一口水塘,守候一片芦苇,呼吸一塘花香,安静的读书,安静的生活。87年,我工作的场所就在县城的东南隅,我欣喜若狂。从此,闲暇时分,我就在晨曦的映照下,漫步在一个个水塘的埂畦上;在夕阳的余晖里,悠闲地散步读书。我挥洒去大把大把的时光,度过了一段惬意潇洒的好日子。
然而,改革的步伐不是闲庭散步,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的想象。三十年的改革使古老的县城面目一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水泥丛林林立。县城的水塘也像家乡那口水塘一样难逃被填平厄运。填平后的水塘盖上了高楼。芦花不再摇曳,荷花不再飘香。但值得欣喜的是,县城改造时把东南一隅的芦苇荡荷花塘改成了一座绿树环绕碧波荡漾的陈抟公园。
前天我看了一期节目,说杭州西溪湿地是“杭州之肾”,杭州西侧上游被污染的水经过西溪湿地的净化,会变的清澈无比。这让我想起了原来的芦苇荡荷花塘,可往事不可追,田园不再,徒自感慨叹息。反过来想,陈抟公园虽比不上西溪湿地,总算为鹿邑县城保留了一个“肾”,哪怕是一个功能不太完善的“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