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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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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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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枚纪念章

三枚纪念章

何 文

 

访金牛区凤凰山街道办事处,经“游凤园”到金韦社区,沙河凤凰城一、二、三期续建工程正紧锣密鼓的施工中。2022年将完成所有凤凰山居民安置。

游园里歌舞升平,小区内老少欢颜,探索百姓心声,挖掘动人故事。在一次社区寻访中偶然从工作人员翻开的一本“优抚”花名册,得知家住沙河凤凰城一区一位经历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志愿军老兵,这位残废军人系社区复员退伍军人中年龄最长的优抚对象之一,便恳请社区知情人员帮忙提前联系后择日登门拜访。

金牛区沙河凤凰城一区是继凤翔华庭、凤翔云庭二个小区后专门为凤凰山拆迁居民修建的安置房。

在热心邻居小吴带领下敲开主人虚掩的房门,向门的小阳台上一对老人在搓着双人麻将。

说明来意,老人热情地接待了我。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二军、35师、105团、1营、1连、2排、5班战士易仲文,我们十二军司令员:贺龙。老先生以军式报告的语速清晰的对我陈述(谈话中又复述了三次)。接下来,易老将他的“宝贝”一件一件捧到我面前:1950年11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川东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出具的革命军人优待证明书(此证书给易仲文母亲);第二份是1950年12月24日由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革命军人家属优待证明书(此证书给易仲文小弟易仲贵),司令员贺龙、政治委员邓小平。

还有3枚纪念章。第一枚:起伏的花盘上一颗红色五角星,中间圆形外是麦穗,正中是毛主席左侧头像。

第二枚:层层叠叠构成的10个角犹群山峰峦,中间圆章一个红五角星,中心是天安门。再下方是一支成熟饱满的麦穗与一支步枪交叉。

第三枚纪念章,似有强大的磁场般吸引我注目细观,上、下印: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一只精致的油漆木盒,上面印一枚金色的五瓣花,下一排文字书:“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再下一排:“纪念章”三个大字。

打开木盒,红色的内盒镶嵌着一枚金灿灿的徽章。仔细端详,这枚金黄,铜制纪念章分多个层次组成;外层如一朵盛开的五瓣花,每瓣花瓣绽放着一颗五角星,花瓣之间铸有五个锐角。

第二层圆周上方围刻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字体位于层叠的波浪之上。

文字下方是红色,镶蓝白边的缎带绕卷而成的波纹饰图。圆形徽章下方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和平鸽。

正中间圆章中浮雕着一位身着戎装,手握钢枪,雄姿英发的志愿军战士,昂首前方拭目以待。背景光芒四射。

纪念章上方的链条环环相扣,套吊在一条提花织锦带下,锦带两边为黄色,中间两条蓝白相间织纹及大小波浪纹饰,居中是大红锦缎提隐形波纹。纪念章内盒下方的金色文字“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文字上下分别由两排前波后浪金色装饰,使字迹更加醒目。纪念章文字下波纹背景,锦带上的波浪提花纹,下面文字上、下的金色波浪彼此呼应,耳边厢响起中国人那首耳熟能详的歌曲:“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这些波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官兵抗美援朝跨过鸭绿江出国作战的隐喻,契合、意境。

我全神贯注,沉浸式从全方位、多角度地去解读这枚纪念章的历史意义,从而“冷落”了徽章的主人。

易老如久逢知己般讲述起他的过往,1932年6月24日出生于成都磨房街(今合江亭镋扒街附近)。3岁丧父,母亲外出帮人,6岁的哥哥与他相依为命,有一顿没下顿艰难度日。哥哥生性机灵乖巧,小小年纪,担起哥俩生存大计。

旧时老成都,有一种走街串巷,肩挑担子为摊的游走小吃,担挑前下面是火炉,上面烧一锅开水,旁边挂半桶冷水。挑子后食柜放着面条、揉好的水粉汤圆、醪糟等食材及酱油、醋、熟油辣子、花椒面、葱花、白糖等调料,还有碗、筷子、勺子。担子上挂盏马灯,侧边挂上个小凳子。“汤——圆”,“粉子——醪糟”,“担——担——面——哦”。空灵的吆喝声传入尚未苏醒的小街、背巷、深院子住家户。

哥哥拖上还在睡梦中的弟弟,追赶小吃挑子,遇有食客,哥哥连忙取下小凳招呼客人坐下,担担老板现煮现卖。食客吃完、哥哥忙接过碗,大爷给舀瓢汤圆开水或面开水,让弟弟趁热喝下暖暖肚子。白天,哥帮拉车上坡、过桥的推一把或帮洗衣大娘提半桶水,别人给点能买个锅盔的小钱,哥哥总顾着弟弟先吃,自己多数是到小饭店、面摊吃点别人的残羹剩饭……

熬到1949年12月,成都解放了,17岁的易仲文参军入伍。辗转铜梁、大足、綦江、川贵边界剿匪……

1950年9月底上级命令,统一摘下解放军帽徽、领章、胸章上交,成为一名志愿军战士。

1951年春天,部队跨过鸭绿江出国作战。我们一连二排主要任务打追击战,分排、分班轮回,把美国鬼子赶过三八线。那时他19岁,虽然个子矮却跑得快……

一次追击任务中,被敌人子弹穿过大腿,血流不止,战友从美军尸体上割下裤片撕成条为其包扎止血。几经周转将他送往乐山第二荣军学校医治。医生、护士为他清创左伤腿夹出几十条蛆,经过三次除蛆再刮掉腐肉,每次仅用少量的麻药,他咬紧毛巾忍住钻心的疼痛扛过。终究左腿留下残疾,走路一颠一簸。但他始终乐观面对无数次考验。易老说:“中国人民志愿军与朝鲜军民配合作战,激战云山城,会战清川江,鏖战长津湖,血战上甘岭,严寒中牺牲无数志愿军战士,重伤员缺胳膊少腿甚至“冬瓜人”(四肢截除保命),比起那些战友我算幸运儿。战争空隙政委给我们讲:“抗美援朝战争的重大意义——奠定新中国在亚洲在国际上的重要地位。”

疗伤期间,文化教员教我们学习语文、算术、政治,参军前没上过学的我,经过努力于1955年3月1日获得初中修业证书(易老将证书具有仪式感地呈递给我)。他算术好,后来还当上生产队的会计。

1956年伤痊愈回到成都,接通知到金牛区民政局报到,被分配到成都市民政局办的凤凰山军烈属养鸡场。到民政局办理手续,等待通知期间,结识了现在的老伴,比自己小4岁的文光蓉——茶店子西城乡青年代表、妇女队长。她知道了易仲文的经历,也听过魏巍的小说《谁是最可爱的人》讲述的志愿军战士在朝鲜战场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被眼前这位“最可爱的志愿军人”所感动,同年8月24日二人领证成为夫妻(易老像呈奖状般将结婚证书递到我眼前)。

文女士笑着叙旧:说到结婚,跟着他上了凤凰山的军烈属养鸡场,场里李婆婆(也刚40岁)丈夫和一个儿子在朝鲜战场为国捐躯,另一个儿子上了战场下落不明。李婆婆坚强、豁达,将自己栖身的用芭茅草、树枝、晾席搭的鸡窝棚的一间让给易、文夫妻作了新婚洞房。用时下的话讲,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二年初夏,夫妻迎来大女儿降生,模样儿集父母优点更甚,清秀伶俐,几个月牙牙学语伴着清脆的笑声,同事们戏称: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孩子再大点,奶水不足,经常“吵夜”,易老心痛妻女,深夜抱着女儿在养鸡场抖动:“鸡公叫、鸭公叫、乖娃娃不哭闹。”碰到鸡窝时会引来“半夜鸡叫”,遭来妻子嗔怪,吵着要离开凤凰山,回茶店子。易仲文连劝带哄对妻子说:这凤凰山可是成都的风水宝地,明朝蜀王之子朱悦燫都葬在凤凰山南坡。不久的将来,凤凰山这道成都的北大门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的。

凤凰山的才子、飞火大队的吴富贵(笔名、吴冰)他教过我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凤凰山这成都上风之地会越来越好。再后来易仲文当上生产队会计,又生下一儿一女(共二女一子)。1958年军烈属养鸡场划归凤凰上畜牧园艺场,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易老先生愿景逐步实现。

随着成都“北改”步伐,北部新城巨变,昔日凤凰山、花果山打造出龙鳞般的音乐广场,站立于过街天桥、空中蛟龙飞舞,地上车水马龙的北新干道,(昔日畜牧园艺场)巨变中迎来一次次改造,旧貌换新颜,正是金牛巨变,龙飞凤舞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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