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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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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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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乡记

书乡记

江梓豪

 

我人生第一次“拉锯”是为了一块钱。四年级的男孩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稿费五块钱。我揣着五块钱去旧书摊,想买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店老板要六块,此时孩童期待的眼神、央求的语气统统无效。一元的“拉锯”,终究以我的失败告终。我悻然返回,寻求老妈支援。

买书、看书、投稿、发表,哆瑞咪发,在我的几岁和十几岁这曲子一以贯之。孩子永远预算有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精装版和平装版犹豫再三,还是会选择后者。新书有新书的好,旧书有旧书的妙,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追求的是内在。像是一个朴素的真理。十八岁前,我在一座叫乐山的城市,大渡河边。只读过乡愁的诗书,没有离过家的我,朋友不多。那时候家里堆着书,看到就觉得心安。

大学我仍在水一方,学校离陈家桥安置区不远。这样,才在人生的历程里完成了某种关联。坐266公交车去三峡广场看书,只因为那里有家书店书目齐全。路上偶尔会堵车,所以背包里也不忘放一两本书。重庆,因为高低有了层次感,穿梭而过的隧道,光线明明灭灭,想家的时候,也会看看关于乐山的书报。在路上的时光还不至于此,还有K9483、K9484,数字以排列组合带着人们从此处到彼处,绿皮火车大概要8个小时才能回家。

但是,长大的过程中,家愈发抽象成了一个符号。我看到席地而坐的民工翻看旧报纸,也看到书店的小哥把皱起的书页抚平,而我在路上反复看表,到家了又在海量信息里感到疲惫,放慢速度再次捧起书时,我才感到所在之处不是虚妄。

家乡,之所以成为盘亘人们心中的情怀,还是因为那种感觉吧。这些年,我听了许多关于家乡的说法,有一顿热饭的地方就是家,有一腔暖语的地方就是家,人如何能从不离开呢?我看到轨道交通连缀世界,而移动通信更是深入生活细节、无处不在的网。空间距离已经空前拉近,在这个时代再去解读哈代《还乡》一定又是一种不同的视角。

毕业了,我把行李打包,轻轻地走,我在想,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我在这里和那里,此间和他乡年年岁岁的来去迁徙,遇到一些伙伴又告别一些伙伴,有些爱好曾经来过,后来渺无音讯。青春里总会留下遗憾,而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港湾,标注着“家乡”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从小到大,只有看书这个动作留在了各种场景的回忆里。今年春节,表侄女跟我说,好像找不到什么玩的,放假感觉也挺无聊,打游戏也是两天就倦了。我想,时间这个格子,我们要填充内容,这份选择权在我们手里,快感未免来去匆匆,对我而言,寻找家乡的过程就是在寻找一种持续的幸福感。

在一个词语容易衍生内涵、外延,折射反射常在,生活被付诸新的定义的时代,脚步匆匆的我们,沉思成为更可贵的特质。我们在追寻,而家乡只是一个非出现不可的标记。后来我想,其实过程和结果已经颠倒,返乡的车轮只是为了创设条件,而不经意间遇到的阅读过程才是全部的结果。

如今,从事关心下一代工作的我,常看到孩子们许愿,许愿对于他们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他们也在定目标,找方向,很多孩子想去很多地方,很远的地方。其实,没有一种远方是书所不能抵达。而当我看到总有一些孩子想看更多的书,或者,假如生活欺负了他,他仍然想要在忧郁之中踮起脚尖,触摸他向往的书脊,我骤然感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也明白过来,这样一种予人书香的重复动作,也是我心心念念寻找家乡的一部分。

2020年8月,荷花池街道关工委把一张照片传给我。照片上,长沙干马乡中心校的孩子们手里扬着书,历经千山万水,跨越4000米的海拔高度,书到了那一端孩子们手上。大山之间,亮起希望的火炬。隔着屏幕我在想,那我第一次听说的地名,何尝不可以是家乡呢。

那天我走下办公楼,在营门口路走了很久,在手机上打了一段文字:愿每一个寻乡的过客,在寻找中能够与书相遇,与自己相遇,愿在这不确定的世界,你我都能够有一份确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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