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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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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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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事春秋话金牛

奶事春秋话金牛

何文

 

——奶,打——牛——奶——啰。

一声声吆喝由远而近,只见送奶员骑着一辆加重自行车,坐凳后架左右各挂一个白铁敲制的柱形奶罐,驶停在街头奶站。附近几条街的订奶户拿着搪瓷缸、小奶锅,送奶员接过奶票用特制的白铁“提子”,半斤、一斤舀好牛奶倒入“打”奶户的盛器中。

60年代,订奶户限于婴儿、残疾军人、“高干”及重病号,(凭医院出具的证明)每天方可订半斤或一斤牛奶。

成都市政府响应上级号召:“努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改善老百姓物质需求……”召集相关对口部门作出发展规划。

凤凰山畜牧园艺场地处城北上风金牛区,是市政府点名的促民生发展的国有企业。自1958年成立,经过6年的发展,畜牧技术及农业种植技术不断提高。奶牛存栏数量,奶牛产奶量逐年递增,从200余头增长到800多头。为方便人们生活,先后在成都市东、南、西、北成立了奶牛场。凤凰山畜牧园艺场更名为乳牛队。又改名为八一队。但有一点没有改变的,饲养场是奶牛种场,另外分设10个牛奶场。

东边有沙河堡牛奶场,多宝寺牛奶场,石板滩牛奶场;南边有石羊场牛奶场,神仙树牛奶场,红瓦寺牛奶场,太平园牛奶场;西边有苏坡牛奶场,金牛茶店子牛奶场;北边除凤凰山畜牧园艺场外还有天回镇牛奶场。

为探索乳牛的产奶量,让成年母牛通过配种受孕怀上小牛,生产小牛后的前几个月是母牛的“丰乳期”,经畜牧科技工作者抽样跟踪乳牛产奶数据、年龄、身体状况、严格筛查后择优选送一批到太平园乳牛场配种。

母牛配种指定在太平园奶牛场。从种场凤凰山畜牧园艺场护送奶牛到太平园奶牛场可谓是一项艰苦的任务。从北到南二十来公里,无法预测的变数与困难甚多。

 

76岁的尹大爷对我娓娓述说着58年前的岁月往事;将近一个“甲子”啰。

老二、尹老二,天刚“麻呼呼亮”,他迷迷糊糊好想再睡会儿,猛然起身,今天的大事误不得。

19岁的尹老二,今天将要去完成一项他从未体验过的“光荣任务”。

凤凰山畜牧园艺场人手有限。报经上级批准;在园艺场附近,友好合作多年各生产队协商,挑选一只“护送队”。

凤凰山的金凤大队、韦家碾大队、幸福大队、飞火大队、朱家坡大队和凤鸣大队,6个生产队选拔出38名身强力壮,集体观念强,政治上可靠的生产队农民组成“护送队”执行牵牛护送任务。

那年头,没有运输的交通工具,一人牵一头奶牛步行前进。

母亲天不见亮便起床为儿子准备早饭。柴灶锅里焖着干饭,蜂窝煤炉子上熬着红苕稀饭。父亲到屋后砍了窝莲花白,扯了两根莴笋。

早春二月的清晨,天还未亮,灰蓝的天空,下弦月还隐约可见,东方的鱼肚白和橘红色片片霞光淡淡的雾霭,飘浮的炊烟让凤凰山起伏的山峦坡影格外地好看。父亲凝望着八一乳牛场的灯光,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棉衣走回屋里,催促儿子抓紧时间。

母亲把过年和农忙才舍得吃的腊肉切了几片,炒了一个腊肉莴笋,一碗炝炒莲花白,舀了一小碗水豆豉。

爸、妈你们也吃。

干饭你吃,我们和你两个兄弟吃红苕稀饭。

父亲干咳了两声,取下口中的叶子烟杆在鞋底上使劲叩了两下,神情凝重地说道:

“老二,这回选出来为园艺场牵牛的都是20好几,30来岁的,6个生产大队,3000多人里头的‘对红心’(拔尖的),就你娃娃才19岁。”

你要记到:“一个农民,选出来为“公家”做事,是信任,是光荣。”

停顿一会儿又说:“园艺场是国有农场,是政府办的,你这回牵牛要为韦家碾生产大队争口气,为凤凰山农民争口气。

儿子闷头往嘴里刨饭,一边嗯、嗯听父亲讲话。

母亲为儿子递了一小碗米汤,慈祥地说:“娃娃,喝两口。”

父亲发话:“抿一口,润下喉咙就行了。”

爸、妈我走了。

老爸:“莫忙,出门前把屎尿屙干净,免得路上就你‘懒牛懒马屎尿多’。”

母亲慈祥地为儿子裤兜里装了两个煮鸡蛋,轻声说:“听你老汉的,不得拐。”

7:00过尹老二来到乳牛场。陆陆续续6个生产队的人都到了。

8:30点名,奶牛场相关领导简短讲话,强调牵牛的重要性和注意事项。

“牵牛队”的队长喊着名字把牛绳子递到每个牛郎手里。

接过牛绳子那一瞬间,尹老二心中一震,恍惚一股电流颤动心扉,不由得挺直腰板,一种仪式感在十九岁大男孩胸中萦绕、升华。上午9:00牵牛队伍准时从凤凰山畜牧园艺场出发,沿着昭觉寺、高笋塘、豆腐街……从北往南行进。

园艺场保卫科两位同志骑着自行车一个在前面探路,一个在队伍后面“断尾”。既定路线的十字口或临时出现的道路障阻便绕行第二条路线前进。一路上,怕奶牛受惊都尽量走汽车少、行人稀的小路,38头奶牛,38个牛郎前后长一里多路远。其中一头牛屙屎,其余须全部停步,然后再集体出发。快到中午12:00,听说离武侯祠不远了。在一片树林边,从前面传话到后面:停10分钟,要屙尿的冲着树林屙,牛绳子不离手哈!

侧边一个边屙边问:“尹老二,你不屙尿?”

不屙,早晨吃的老干饭。

有人说:“童子,是不同。”

正午时分,一个个牛郎热得一层层脱衣服,棉衣脱了,穿外面的罩衫,棉衣缠在腰杆上,穿毛衣的“垮”下来拴在胸前。到午后,牛和人步伐明显慢了很多。

经过6个多小时,下午3点过,终于到达太平园奶牛场。38个牛郎听着叫号后把自己牵的牛绳子庄重地递到太平园奶牛场负责人手中。

场部来人领着大家到食堂吃午饭。那顿饭特别的香;莴笋烧肉,粉蒸肉,焖土豆,炒莲花白,炒泡豇豆,萝卜汤,干饭管饱。

下午5:00过,太平园奶牛场派专人用运草料的大卡车送护牛队到南门一个公交站附近,(大车白天不能进城)。从南门乘坐一路公交车到北门梁家巷终点站下车。步行走过豆腐街,高笋塘,驷马桥……回凤凰山已经是傍晚。炊烟袅袅升起,起起伏伏的丘陵坡间缥缈着灰蓝的薄雾,那雾岚柔和、灵动、充满生机,把眼前的凤凰山装扮得分外多姿多彩。

三年后,尹显根应征入伍,一个青年农民,一个牵牛郎,把那次圆满完成的护送任务,深深地烙入脑海中。鞭策他从新兵训练严肃认真,力求每项科目达标并名列前茅。

部队是座大熔炉,训练,历练到不断升华,当年的牵牛郎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

几年后,尹显根复员回乡,发扬“牛郎精神”,一步一个脚印,投入到新农村建设中。加强政治学习,严格要求自己,后来当上党支部书记。

白驹过隙,眨眼之间,牛奶市场名目繁多,促销方式,花样百出。

当年的成都畜牧园艺场已不复存在。曾经的凤凰山原住民还常常提到:“从前,牛奶场那牛奶的奶香喔,熬牛奶面上那层‘奶蒙蒙’,油潞潞的飘在心窝里,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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