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妈妈 ——李娟《九篇雪》读后

可爱的妈妈

——李娟《九篇雪》读后

刘小革

形容妈妈的词汇很多，伟大、慈祥、可敬……但李娟的妈妈，却只能用可爱来形容才最贴切。这是我读李娟《九篇雪》后强烈的印象。

这部散文集，是李娟的处女作。初版于2003年，而我读的是2013年的再版本。

本书分为“绣满羊角图案的地方”“这样的生活”“草野之羊”三章，我喜欢前两章，都是写实，而第三章多是虚幻的想象，大概我缺乏善于想象的头脑，思维就跟不上了。

读李娟前两章的文字，真是愉快得不行。明明是万分艰难的生活，却被她写的活泼而充满生机。读她，还可能读出她没写出的许多文字后面的话。

书中最生动的形象，莫过于她的妈妈。读过许多人写妈妈，但是像李娟这样写妈妈的却绝无仅有。全书没有一篇专门写妈妈的文章，妈妈的影子却无处不在；全书没有一句对妈妈的赞美，但字里行间都是对妈妈的爱。

这种爱不是通常的敬爱，而是友爱，甚至是怜爱。

我常常会迷糊，到底李娟的妈妈是她的妈妈，还是李娟是她妈妈的妈妈呀？这话我说得很拗口，但真只能这样说。

你们看，李娟不小心掉进河里，妈妈该心痛吧？可“妈妈下巴都快笑掉了，还说‘唉哟我的儿啊，河里鱼再多你也不能这样干呀。’”

天呀，有几个人的妈妈心这么大？

“我妈从来不洗衣服，也不提水（这些事由李娟做）但每天还是要到河边转几圈。她比较喜欢钓鱼，虽然从来没有钓到过一条鱼。(我疑惑，为啥钓不到还喜欢？)……每次钓不上鱼她就把鱼竿折断，扔进水里，跑回家发誓这辈子要是再钓鱼就如何如何。”

读到这儿我也是下巴都快笑掉了！这个妈妈哪里为的是钓鱼，她玩的是这个钓鱼过程。

李娟妈妈相当单纯。有一次，李娟因为不能去看阿肯弹唱会伤心得大哭，她妈妈就随便找到一个当天要去弹唱会的小伙子，给了他二十块钱，让他带上李娟。妈妈万万没想到，两小时后李娟就逃回来了，还说那小子是个色狼。哦，妈妈天真啊！哪可能想到小伙子会起色心？反而是李娟真够沉着，逃走前还向小伙子要回了二十块钱。

哈哈！我又忍不住要笑这对母女。

我正在猜那16岁的小伙子也许并不是坏人，因为他居然退还那二十元。果然，从后文看得出小伙子只不过是他的民族风俗习惯和人性自然流露，喜欢的姑娘，就大胆求欢。最让人笑破肚皮的是他和李娟语言不通，他比比划划，哇啦哇啦半天，李娟却以为是在讲弹唱会盛况，最后终于弄懂他的意图后才吓得跳下马逃跑了。

李娟妈妈还特别贪玩，他们住在山野，妈妈趁“我们（李娟和外婆）一不注意就开溜，甩下我们百无聊赖地守着破店，自己却一整天一整天地满山跑遍，肚子饿了才想到回家。”这像妈妈该做的事吗，而李娟妈妈就是这样。反而是李娟想要出去玩，妈妈就“一个劲地怂恿八十八岁高龄的外婆跟着同去，害人不浅。”

哈哈！这个妈妈简直是相当可恨哈。

还有一次，山里来了一辆自行车，大家还没看清啥样子，“车就被我妈抢了骑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人和车一起摔得破破烂烂。”这那里是妈妈呀，分明就是个大孩子！

妈妈的本事也不小，实在没有菜吃，就跑去偷人家种的豌豆叶，“正偷的时候不巧给人逮到了，好在我妈嘴甜，后来那人就帮她一起摘。”瞧瞧，多么有趣的妈妈呀！

妈妈又特别会穷开心找乐子。她们搭的塑料帐篷到处都是缝，看得见小鸟儿在透明的顶篷上跳着玩。妈妈就在棚子里用手指去轻轻戳小鸟的脚丫玩，有一次还从顶篷缝里伸出手去捉了一只小鸟玩了半天才放走。这样的妈妈，如同青春少年，再苦再累也是不知愁滋味的。

妈妈也不缺少幽默，她们在山里开店没有床铺，李娟只能睡在布匹堆上，她妈妈却说“这么高级的床不是谁都能睡的，窄是窄了点，可价值足足上万。”而她自己呢，只能睡又高又窄的柜台，随时可能掉下来。后来总算发明了用8个啤酒箱子拼一张床。晚上拼，早上拆，也不嫌麻烦。

这次妈妈把舒服的地方让给女儿睡，总算有点像妈妈了。

更像妈妈的一次是在给大家煮鱼汤时悄悄留下了一条，“穿在炉钩上放进炉膛烤了起来，然后笑吟吟地给我……”这条鱼，传递着妈妈对女儿的爱。

和妈妈一起生活，李娟似乎没感受到妈妈的爱，但当她离开妈妈进城后，却又忆起妈妈的爱。她回想起在家时她去挑水，15分钟不回家，妈妈就开始不安，20分钟不回家，妈妈就会跑到门口翘首张望，若半个小时还不回家，妈妈肯定会撂下商店不管去找她。但其实每次她都是故意在外面磨蹭呢。

现在，她进城打工了，很久没有回家，她开始担心妈妈在家里不知又该如何着急。

毕竟，妈妈还是妈妈，妈妈永远是女儿心灵的依托。在最无助的时刻，李娟会一遍遍呼喊妈妈。在零下42度的极致寒冷中，她哭着喊妈妈；在荒芜的戈壁滩，她紧张地喊妈妈；在没有尽头的森林里，她慌乱地喊妈妈……

我已经说了那么些李娟如何写的她妈妈，其实还有许多，因为这本书里妈妈的形象随时随地会跳出来。但是，读者千万不要误会李娟只是把妈妈写得鲜活无比，书中凡是写实的，都十分生动。比如写荒野花园、写和鸟儿过冬、写形形色色的酒鬼、写叔叔补鞋的笨拙，那种生动有趣，常读得我大笑不止。

李娟灵动的描写笔法，我感觉很少有人能超越。

但也有另一类篇章，其中包括本书命名的《九篇雪》那一篇，我读来感觉味道就淡了一些。也许是李娟在这些文章里偏重于抒发某种情绪吧，往往还有泪水，可就没有那么有趣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