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小船

一

养老院里，护理员刘星星在组织老年人活动，王奶奶坐在轮椅上投篮，刘奶奶和周大爷在下棋，还有人在吹气球打扑克，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只有李奶奶猫缩在活动室的墙角处，把大衣紧紧的裹在身上一点也不愿意参与到大家的活动中。刘星星注意到李奶奶的情况走了过去问：“李阿姨，你想做什么活动呢？我给你安排。”

“我不想活动。”李奶奶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地说。

“你看会书？”刘星星不愿放弃的问。

“我这样坐着就行，我想听你说你妈妈的事。”李奶奶回答。

“现在大家都在活动，我还得照看大家，有空闲了我再给你说好不好？”刘星星为难地说。

“行，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李奶奶回答。

看到李奶奶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刘星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去照看大家了。

李奶奶去年来的养老院，来的时候刚满六十岁，儿子送来给办了手续，还没等把房间收拾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一年里也从来没有过来看望过，现在李奶奶也是养老院里年龄最小的人。李奶奶，王奶奶，刘奶奶还有刘星星的妈妈都是原来的街坊邻居，年轻时就认识，几个人里王奶奶年龄最大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过来是刘奶奶今年七十岁，然后是刘星星的妈妈张奶奶六十五岁，最小的是李奶奶六十一岁。

下午活动完，刘星星给大家发了奖品，然后就吃晚饭了。晚饭有稀饭，包子，馒头，花卷还有几样小菜，李奶奶吃了半碗粥和半个馒头就回自己屋里了。回到屋里，李奶奶把紧裹在身上大衣脱了下来放在床上，到卫生间洗了手后就到床上躺下了。躺到床上后，李奶奶先把被子盖着然后又把大衣改在被子上，被子盖到下巴边上，两个眼睛看着屋顶，手里攥着大衣的袖子，生怕别人把大衣拿走。外面的天逐渐黑了，屋里也暗了下来，屋顶已经看不清楚了，李奶奶闭着眼睛又开始回想了。

“妈 ，我想报法律专业，以后当个法官也挺好。”十八岁的李奶奶说。

“女孩子当什么法官，你就去上护理专业吧，毕业了就当个护士，我有关系给你安排好工作。”李奶奶的妈妈说道。

“我不喜欢护士，我还是想当法官。”十八岁的李奶奶坚持说。

“你想得就能有工作？法律方面的我又给你安排不了。”李奶奶的妈妈不耐烦地说。

“可我不喜欢护士。”十八岁的李奶奶仍然坚持地说道。

“行了，你别啰嗦了，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就听我的。”李奶奶的妈妈严厉地说道。

看到妈妈严厉而又笃定的样子，十八岁的李奶奶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像个木偶一样的被妈妈安排着前行。大学毕业时，二十二岁的李奶奶被妈妈安排到了医院工作，在这里遇到了大四岁的张奶奶。

早晨起床的广播响起的时候，李奶奶疲惫地睁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已经能看到亮光了，这一夜就在这回忆里度过了。李奶奶松开了大衣的袖子，从被窝里钻出来把窗帘拉开让屋里亮堂了起来，慢慢地下床开始了新的一天。洗漱结束后李奶奶裹着大衣到餐厅吃早饭。细嚼慢咽地解决了半杯豆浆和半根油条后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槐树上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树影长长地铺在地上，在树影里已经有几位老人在那活动了。“李阿姨早。”刘星星看见李奶奶走了出来打招呼道。

“星星好，你刘阿姨和王阿姨出来了没？”李奶奶问道。

“出来了，在健身广场那。”刘星星回答。

“我去她们那。”说完话的李奶奶就去健身广场了。

到了健身广场，只见王奶奶坐在轮椅上两手摇着器材，刘奶奶站在器材上晃动着身体。李奶奶走了过去，坐在自行车器材上也锻炼了起来。过了一会，几个人都停了下来休息，王奶奶打破沉默问：“老刘，你家老头一直没找到吗？”

“没找到，都二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呢。”刘奶奶淡淡地回答道。

“你们当时为了什么就不往来了呢？”王奶奶好奇地问。

“还能为什么呢。结婚时也是父母一手给操办的，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结完婚后就是柴米油盐，三天两头地吵架，后来有了孩子问题就更多了。最后发展到他就不回家了。”刘奶奶说道。

“那你也没离婚呐？”王奶奶又问。

“当时吵闹得厉害，他就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的被我发现了我就把给我妈说了我要离婚，但我妈不让离，说什么为了孩子不能离婚。”刘奶奶说道。

“他都在外面安家了你妈还不让离婚啊？”王奶奶问道。

“我最后也闹了闹，死活要离婚，最后我妈居然说我要离婚她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最后闹来闹去也没离成。”刘奶奶说道。

“他后来怎么就不见了呢？”王奶奶问道。

“离婚没离成，他就彻底不回家了，刚开始两年还能见到个人，后来就一次也见不到了。最后一次见他是我四十岁的时候，那还是在街上碰到了他跟那女人带着孩子在逛街。”刘奶奶慢慢地说道。

“那你就没抓住问问他？”边上李奶奶忍不住问道。

“人家见了就跟看见陌生人一样，哪还有意思问呢？”刘奶奶说。

“那你也再没找个男人？”王奶奶问。

“我倒是想找，但自己还带着个孩子，我妈那时硬不同意我找，我一说重新找个男人就跟我一哭二闹三断绝关系。”刘奶奶说。

“为什么啊，都到这份上了再找个不是理所当然么？”李奶奶不解地问。

“老一辈人她们就那观念，时代不一样了还拿原来的标准在要求我们。”刘奶奶回答。

“从现在看，你妈可真自私，她最后瘫痪在床上六年还不是你一个人在照顾，最后她死了，让你孤独了这么多年。”王奶奶看着刘奶奶说。

听着两人的话，李奶奶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花丛，不禁回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刘奶奶也是街上有名的一朵花，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干部，家庭也是一条街上让人羡慕的。刘奶奶结婚时也让很多追求者痛心很久。刘奶奶的老公是她妈妈的单位的小伙，小伙家庭条件一般。刚结婚的小两口还能见到两人一起去父母家，没过一年就听别人说她老公就经常夜不归宿了。过了两年又听说她老公在外面有女人了，她老公娶她不是爱她，是看重她家的人脉资源才跟她结婚的。她老公三年时间就从科员升到正科了，然后在她家的资源下从科级又升到处级只用了三年，成为单位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升到了处级，她家的资源也利用完了，然后就把她和孩子完全抛弃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要是原来知道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当时宁可跟我妈断绝关系我也要离婚的，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啊，还是要自己给自己做主，不能活得像个木偶一样，被别人提着线地拉着。”刘奶奶无奈地说道。

李奶奶被刘奶奶的话拉回了现实，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啊，还是要自己做主。”说完又看了看身上的大衣，把大衣裹紧了一些。

过了一会，刘星星过来了。“星星，你都检查完了，今天院里有啥新闻没？”王奶奶问。

“刚查完，没什么新闻，我们院里相对都很平静。”刘星星回答。

“刚我们还说你刘阿姨的事呢，你刘阿姨老公这么多年都不见人了，下次你见到她儿子给问问。”王奶奶说。

“我儿子现在有消息么？我给打电话也打不通，你要是见到了给我问问。”刘奶奶说。

“好的，刘阿姨，下次我见到了我帮你问问。”刘星星看着刘奶奶回道。

“李阿姨，你的费用已经三个月没有到账了，你打电话问下你儿子吧。”刘星星看着李奶奶说道。

“我也联系不上，从去年到现在，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打通。银行卡在他那，我也是着急。能不能我在这里把密码改一下呢？”李奶奶问。

“也行，我一会帮你办一下。”刘星星回答。

“妹子，你就是不能把银行卡给儿子，现在这帮小子把你往养老院一放，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钱还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我们就那点养老金要是有个大一点的病都不够用的呢。”王奶奶接过话茬说道。

“他也是有小孩了，银行卡给他减轻一些他的压力，只是没想到他都给挥霍完了。这次把密码改了，以后就不给他了。”李奶奶说。

“你不给他了，他以后也就消失了，你死了估计他都不来看一下。现在的年轻人毒着呢。”刘奶奶愤愤地说。

“世上只有妈妈好……”刘星星的手机响了。刘星星从兜里掏出来打开手机，屏幕里出现了妈妈的面孔。“星星，你在干嘛的呢，妈想你了！”手机里传来张奶奶的声音。

“我还能干啥，在院里上班呗！刚跟王阿姨，刘阿姨还有李阿姨在这聊天呢。”刘星星看着妈妈回道。

“她们都好吗，代我向她们问好。”张奶奶高兴地说。

“好的，你今天在闹啥的呢？”刘星星问。

刘星星刚说完，王奶奶、刘奶奶和李奶奶都凑了过来看。

“我和你孔叔叔在做烤鱼，就给你看看我们的做的鱼怎么样？”张奶奶高兴的边说边把摄像头转到对面，只见画面里的烧烤架上摆着两条鱼，旁边一个男人一边往上面抹着佐料一边翻动着鱼，见到张奶奶把镜头对着自己的时候冲着镜头笑着说：“星星，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时间来这，我给你做好吃的。”说完还拿起烤鱼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刚展示完，就见张奶奶出现在镜头里，张奶奶抱着男人的胳膊，头靠在男人的身上对着镜头说：“星星，怎么样，你孔叔做得好吧！”

“又在我跟前秀恩爱啊，你是不是就欺负我啊？”刘星星娇嗔地说。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谁让你不赶紧找自己的男人呢。我跟你孔叔准备出去旅游呢，要是能到你那，就给你带点好吃的，到不了你就别想了。”张奶奶笑着说。

“你别听你妈说，我们肯定去你那，到时我给你多带点好吃的，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着。”男人说。

“我去哪找好男人去，再说了现在不得上班，哪有那时间呢。”刘星星对着妈妈说道。说完又对孔叔叔说：“叔，我这都不缺东西，你跟我妈多注意身体，我有时间了去看你们。”

“星星，你放心大胆地找对象，只要你看中的，妈都支持你。”张奶奶说。

“就是的，你放心大胆地找，我和你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孔叔叔说。

“好的，你们先忙吧，我也在上班呢。先挂了啊！”刘星星说。

“行，你就上班吧，挂了，你个没良心的。”张奶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星星，你妈妈真幸福！”看完了这些的王奶奶羡慕地说。

“肯定幸福了，我都羡慕她，真是羡慕嫉妒恨呐！”刘星星仰天长叹道。

“你羡慕嫉妒恨啥，那是你妈妈！”刘奶奶笑地问。

刘星星叹了一口气说：“羡慕她一天跟我孔叔吃喝玩乐，嫉妒她能找到个好男人，恨自己没遇到。”

“星星，你妈和你爸为啥离婚啊？我记得那时他们可是我们都羡慕的模范夫妻啊。”王奶奶问。

刘星星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我爸，借着我姥爷的关系升了干部就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见不到人，天天有应酬，这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不离才怪呢，搁我早早地就离了。”

说完这些刘星星就去别的地方巡查去了。

槐树的影子最小的时候，大家都回到楼里，中午的饭三菜一汤，李奶奶打了半勺菜和半碗米饭与王奶奶和刘奶奶坐在一张桌子上慢慢地吃着。午饭过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大家就回自己屋里了。

二

下午的活动李奶奶依旧裹着她的旧大衣，一个人坐在边上发呆，活动结束后才过来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就回自己屋里了。习惯地洗完手，拉好窗帘，钻到被窝里，再把大衣盖到被子上，两手攥住大衣的两个袖子，然后闭着眼睛回忆。

“妈，我还不想结婚。我才二十二岁。”李奶奶委屈地说。

“我像你这么大都生了你了。”李奶奶的妈妈说。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都提倡晚婚晚育。”李奶奶说。

“我给你找的这个人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很优秀……”李奶奶的妈妈说。

“我们又没什么感情，怎么结婚吗？”李奶奶哭着说。

“你结婚了可以培养么，就这么定了。”李奶奶的妈妈严肃地说。

最后在妈妈的安排下结婚生子，过着木偶般的生活，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

“你在哪呢？”李奶奶打电话问。

“跟朋友喝酒呢，挂了！”男人回答。

晚上又是一个人的夜，无聊地看着电视节目却不知道在演些什么。晚上男人喝得醉汹汹的回来，到处的吐，等把这些呕吐物清理干净后天都快亮了。早晨男人醒来洗漱完就出门了。这样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爆发，俩人吵架，男人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后摔门而出。留下李奶奶一个人面对凌乱的空屋子，等哭累了默默地清扫着屋里的碎渣。自此后男人就以加班应酬为由很少回家了。又过了两年便传出了男人与别的女人的消息。终于在一次偶然机会里，李奶奶抓到了男人出轨的证据。于是李奶奶开始要求离婚。

“你要离婚？为什么？”李奶奶的妈妈诧异地问。

“他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李奶奶委屈地说。

“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就别计较了，这不是也是为了升职么！”李奶奶的妈妈解释道。

“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么，结婚跟没结婚有什么区别，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外面应酬喝酒，有那么多的应酬吗？这日子是一个正常人过的吗？”李奶奶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要是离婚，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李奶奶的妈妈无情地说。

听完妈妈的话，李奶奶惊呆了，半晌没缓过神来。怎么会有如此不顾及女儿幸福的母亲呢？这种情景不是只有封建旧社会里才有的吗？李奶奶的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自己母亲说得断绝母女关系的声音。自己因为这些事已经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七天了，自己的母亲还能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李奶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时候，连哭都是无声的，所有的眼泪都流到了心里。

“最美不过夕阳红……”晨起的广播把李奶奶从梦里拉回了现实，感受着已被泪水打湿的枕头的冰凉，冰冷的还有一颗死寂的心。窗帘的缝里依旧透着光亮，手里攥紧的衣袖还在给自己力量。李奶奶默默地想着，不论怎样，太阳依旧按时的升起了，如果哪一天看不到那一丝光亮，也不再能攥紧衣袖，也许是一种解脱。

早饭过后，李奶奶依旧出去找王奶奶跟刘奶奶。

“小李也来了！”王奶奶一边转着圆盘一边问。

“王姐早，刘姐早。”李奶奶回答。

“小李啊，你今天眼睛怎么肿了？”刘奶奶看着李奶奶红肿的眼睛问。

“昨晚上没睡好。”李奶奶慢声细气地回答。

听完李奶奶的话，刘奶奶就不再问了，三个人在一起一边锻炼身体一边聊着院里的八卦新闻。没过一会，刘星星也转了过来，听到三个人在一起聊八卦也凑了过来说着院里的家长里短。正聊得起劲的时候，刘星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刘星星拿起手机一看又是妈妈打过来的视频请求，刘星星低估一声“肯定又是秀恩爱的！”然后接通了视频。只见视频里的妈妈正在早市上买东西，看见女儿接通了视频，就兴奋地给女儿看新鲜的肉和蔬菜，一边给女儿介绍着一边问女儿这些怎么样。等介绍完这些后又将镜头拉到男人的身上，只见老孔拉着一个小车在挑选蔬菜，等蔬菜装到小车上了刘星星的妈妈出现在镜头里，挽着老孔的胳膊开心地问自己女儿：“星星，你看我们买的东西怎么样？”

“好，你那的什么都好，菜好肉好人更好。这样说你开心了吧！”刘星星故意地说。

“星星，今天怎么样，有开心的事吗？”老孔装买完蔬菜看了过来问。

“叔，挺好的，院里的人都挺好，我妈的闺蜜都在这，都挺熟的。”刘星星回答。

“那就好，有不开心了就要告诉我们。也经常听你妈妈讲她的三位姐妹，代我向她们问好。”老孔说。

“嗯，好的，叔。”刘星星说。

“我们现在买点菜，一会要去野营去。”老孔说。

“你们昨天不是刚烧烤了么？”刘星星问。

“你妈妈早晨醒来说晚上梦见野营了，我们就去实现她的梦想。现在买了这些后，我们就出发了，炊具帐篷都已经在车上了。”老孔开心地说。这时，刘星星的妈妈凑了过来说：“星星啊，你就忙吧，我们买好了，要出发了，等我们回来了再给你分享我们的经历啊！”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刘星星说。

“放心吧，你孔叔很厉害的。好了，先挂电话了。”刘星星的妈妈说完就挂了电话。

围着看了半天的王奶奶羡慕地说：“真好，这才是老年生活，我们在这更像是坐牢。”

“可不是啊，你妈妈这才是老年应该有的生活。唉，我们就没有那个命！”刘奶奶叹气道。

李奶奶看着刘星星的妈妈秀着两个人的生活，不由地在心里想，这不就是我原来的向往的生活吗，只是过去的机会没有把握住，导致今天要孤独地生活在养老院里。怅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樱花树，思绪又飞到了年轻的时候，等思绪回到现在的时候，李奶奶突然想知道那个傻子现在是否和自己一样孤单地在养老院里还是和刘星星的妈妈一样围在自己心爱的人周围呢。想到这些，李奶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衣，把大衣裹了一下，两手把袖子抓得更紧了。

“星星，你姥姥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就同意你爸妈离婚呢？”王奶奶问。

刘星星想了想说：“那会啊，我姥姥不同意我爸妈离婚，我妈呢，很倔强，必须要离婚，最后还把我姥姥气出心脏病，当时我姥姥就说，我妈要是离婚，她就跟我妈断绝关系，最后我姥姥都给我妈跪下了，我妈还是很坚决。我妈就对我姥姥说，不能用你的那些观念来约束我，我的幸福我要自己做主。再说了，我都四十岁的人了，我能给自己做主了。反正是不论我姥姥怎么威胁我妈都不为所动坚持离婚。最后在我中考结束后就离婚了。刚离婚的时候，我姥姥都不与我妈讲话，气得心脏病犯了好几次。我妈也不管那么多就在医院照顾，两个人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最后还是我姥姥忍不住先跟我妈说话，最后不得不承认现实。”

“你妈主动离婚，你有没有恨过你妈妈？”王奶奶问。

“那时还小，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理解，有点怨恨。他们离婚后，我妈妈每天都跟我视频聊天，了解我的思想变化，比没离婚时用心多了。最后在她的强烈攻势下，我也没有怨恨了，现在更能理解她当时的决定了。”刘星星怅然道。

“你妈厉害，敢反抗你姥姥的话。我当时怎么就没那勇气呢。我要是勇敢一点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命了。”刘奶奶叹息地说。

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李奶奶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远处的树丛，眼睛里的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刘星星的姥姥和自己的妈妈也是闺蜜，当时在街坊里也是出了名的强势，由不得子女的半点做主。当时因为这个事，街坊邻居没少劝，刘星星的姥姥又是哭又是闹，最后也没把女儿劝回来。没过几年，轮到自己离婚的时候，自己的妈妈觉得离婚伤害了她的面子，让她在别人面前丢失了尊严，一样是歇斯底里的要跟女儿断绝关系。想到这儿的李奶奶，不由地想起昨晚，昨晚泪湿的枕头应该现在还没有干吧，现在又有眼泪在眼眶里了，这是不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呢？

院子里的槐树上，恼人的麻雀依旧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只有樱花树开着的花沁人心脾。三三两两的老人在院子里活动着，就像监狱里出来放风的犯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表现的了无生气，当然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这里是年轻时的错因结成的果的集中营，一切都是为过去的选择在赎罪，选择对了的在外面，选择错的在里面。李奶奶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想到，然后把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

“星星，你妈妈是怎么找的你孔叔啊？”王奶奶好奇地问。

“我妈离婚不久，在网上认识了我孔叔。”刘星星回答。

“你妈妈也不怕被骗啊？”刘奶奶问道。

刘星星一脸不屑地说：“骗那也是两人愿意的。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顾虑到我，我妈就没想的再结婚，只是当朋友的在聊天，孔叔每天早晨早安，晚上晚安，我妈不舒服的时候他比自己不舒服都着急，督促地吃药喝水，把生活里各种细碎都给照顾到了。就这样我妈就被感动了，你们说我妈这感动值是不是也太低了？”

刘奶奶听完这些，脑子里回忆着过往的生活，自己的老公何时做过这样的事，要是有这三分之一的关心也不至于最后走到这份上。看着刘星星年轻的脸庞笑着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女人一辈子遇到这样一个男人，那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上辈子得积多少善才能有这样的福报呢。要是有人有一半这样对我，我也跟他跑了。”

“这样就可以啊，刘阿姨你要求也太低了吧！”刘星星诧异道。

“星星啊，你还年轻，没经历过家庭的鸡毛蒜皮，往往这种鸡毛蒜皮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能把这些事处理好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刘奶奶语重心长地说。

李奶奶听着两人的说话，不由地又陷入沉思中。今天的天气是不错的，太阳晒着暖烘烘的，刘星星穿着半袖和短裤，王奶奶和刘奶奶也只穿着体恤衫，只有李奶奶在体恤衫的外面还裹着一件春季穿的大衣，就这样裹着，李奶奶依旧感受不到热，外面再大的太阳也融化不了内心的寒冰。

远处有人在喊刘星星，刘星星听到喊声对大家说了一声就走开了。三个人看着远去的刘星星眼里充满了羡慕，三个人都知道，这样的目光是给刘星星的妈妈的，那个敢于追求的人现在是几个人里过得最幸福的人。

养老院里中午开饭的广播响了，几个人一起到了食堂，盛好了饭各自吃着，思绪都不知道飞到哪里了。吃完饭，李奶奶也未停留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下午依旧有活动，但今天李奶奶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刘星星知道后到屋里去看了看李奶奶，李奶奶躺在床上盖着大衣告诉刘星星，自己没什么，就是想休息，不想出去。刘星星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是凉的，没发烧，又问了一些问题，也没有发现生病，安慰了一下就出去了。晚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李奶奶出来吃饭，刘星星又进去查看，李奶奶还是跟中午一样，刘星星无奈地走了出来。遇见王奶奶和刘奶奶的时候给她们说了李奶奶的情况，嘱咐她们多关注下李奶奶的情况。

三

夜晚从来都是很准时地到来，窗帘的缝隙里已经看不到光亮了，李奶奶攥紧的衣袖依旧没有放松，黑暗和回忆一样的可怕。熬了一下午的李奶奶终于困了，颤抖着眼睫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回忆又来了。

“这次我一定要离婚，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李奶奶哭泣的对着妈妈喊道。

“你离了孩子怎么办？”妈妈严厉地问。

“孩子我会对他好，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没有爱，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生活。”李奶奶发疯似地喊道。

“你离婚我们就断绝关系，我丢不起那个人。”妈妈狠狠地说。

“断绝就断绝，我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妈。你这样的妈永远只知道自己的面子，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幸福。”李奶奶喊着说。说完后李奶奶夺门而出。

“你，反了天了。”妈妈在后面指着骂道。

出了门的李奶奶回到家里就找了律师帮自己离婚。三个月后，李奶奶成功地离婚了，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李奶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妈妈听到女儿离婚的消息后就因犯心脏病住到了医院。

以后的几个月里李奶奶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班上和家里忙碌又充实，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缺失的那份爱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天，碰到了那个傻子。

生活里的各个细碎环节傻子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傻子也能帮助解决。这时的李奶奶被傻子宠成了公主，充分享受着被爱的滋润。这时的李奶奶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的，想想以前自己活着的世界，现在的这种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就这样在爱的世界里畅游了一年，李奶奶决定去找这个傻子。这个时候妈妈知道了李奶奶与傻子的事情。

“你要是去找那个傻子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妈妈严肃地说。

“我爱他，我就要去找他。”李奶奶冷漠地说。

妈妈看着女儿坚决的眼神，猛然就冲向窗边，在快到窗边的时候被桌脚绊倒在地上了。李奶奶看到这架势，顿时被吓呆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扶起妈妈，刚起来的时候就被妈妈扇了一个耳光。李奶奶呆呆地看着妈妈，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给自己幸福，但自己的妈妈却以死相逼让自己放弃，自己实在想不通。一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边是相爱的人，这时的李奶奶陷入了万难的选择中。在这事发生后的一个月里，李奶奶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当熬不住的时候，李奶奶终于对自己说，也许这就是命。于是李奶奶断绝了与傻子的一切联系也不再与妈妈说话。在断绝联系后的三个月的时间，李奶奶收到了一件快递，打开的时候发现是一件大衣，里面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段话：

阿姨你好，我知道你是我爸爸心爱的人，在你们断绝联系时我爸爸吐了血住进了医院，每天都要靠输液维持生命，医生说即便康复了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这是把命交给了你。他说他现在相信伤心欲绝的时候真的能吐血的。 前几天能说话的时候，爸爸亲自去买了这件衣服，让我把衣服寄给你。他说他不怨你，只怨自己没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有几次我听到他在梦里喊你的名字。我知道他深深爱着你。但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断绝了联系。他希望你能幸福。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李奶奶抱着大衣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是我辜负了你。夜里哭累的时候李奶奶开始做梦，梦里只见傻子一身血的对自己笑着，看到傻子的笑李奶奶被从梦中惊醒。

“最美不过夕阳红……”晨起的广播又响了起来，李奶奶被拉回了现实，慢慢地睁开眼睛，扭头看了看窗帘缝里透过来的光亮，喃喃地说：“二十年了，傻子，你还好吗？我真的很后悔，很想你！”枕头依旧是冰凉的，一夜的泪水足以将其浸透，这样的节奏下这双眼睛迟早会哭瞎的，但愿早点能结束这生命，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心里想着解脱的时候，手松开了攥着的袖子，轻轻摩挲着衣领，就像在用手摸着傻子的脸，又喃喃地说：“傻子，我真的好想摸着你的脸。”摸了一会，李奶奶的心里又想起那一年的时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又自言自语地说：“被爱真的很幸福！”就这样摸着衣领，两行泪水又流了下来，分不清是幸福还是悲哀。

早饭时，李奶奶终于从屋里出来了，到了食堂吃了早饭就到院子里跟王奶奶和刘奶奶汇合了。看到李奶奶过来了，王奶奶和刘奶奶也松了口气，她们也怕李奶奶万一有个什么问题，再也醒不来了。在她们的心里，到这里的人每一个人死亡对大家都是伤害，增加了对死亡的恐惧。

“小李，你今天眼睛还肿着呢？要不到医生那看看？”刘奶奶看着双眼红肿的李奶奶说。

王奶奶听了刘奶奶说，也仔细观察起了李奶奶的眼睛，看到红肿的眼睛附和道：“就是啊，你应该去医生那看看。”

“没事，就是昨天睡的时间太长了。”李奶奶敷衍道。

“王姐，你为什么一辈子没成家呢？”李奶奶为了转移话题问。

“我小的时候，爸妈经常吵架打架，闹得家里乱糟糟的。再加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两家人，各护各的短，最后家里完全不像个家，更像个战场。从那时我就对家有了抵触，那时便不想成家。最后到成家年纪的时候，自己也找了对象但吵了架后就对成家没什么好印象了。最后拗不过爸妈，也见过相亲对象，但都没成。”王奶奶回答。

听了王奶奶的话，刘奶奶接过话说：“一个人也挺好，我现在倒是觉得，我要是没结过婚现在也挺好。”

李奶奶听了两人的话，心里默默地想，都是苦命的人啊，不是一个人挺好，是一对幸福的人挺好。

一边活动着一边又聊着院里今天的新闻八卦。过了一会刘星星巡检完也来到几人中间一起聊着。有了刘星星的加入，王奶奶和刘奶奶就更加活跃了，李奶奶还是活动几下就开始发呆了。

就在几个人聊得高兴的时候，刘星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肯定又是我妈的电话。”刘星星撇嘴说。从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妈妈打过来的。接通了电话，只见视频里妈妈在收拾东西，刘星星诧异地问：“妈，你们收拾东西做什么？”

“星星，我们要去旅行了。给你打个电话说一下。”妈妈回答。

“去哪旅行？”刘星星问。

“我们准备开车一路往西走。遇到好的地方就住一段时间，就这样走哪算哪。”妈妈回答。

“你们怎么又想旅行了呢？你俩身体这么长时间开车行吗？”刘星星问。

“这是你孔叔的愿望，这么多年他都只为了我放弃了他的生活。昨天野营的时候我想起来他以前跟我说过他的愿望，晚上我想了一夜，我应该陪他去完成他的愿望。早晨起来我们就商量好了，一起去旅行。”妈妈说道。

看着妈妈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满足，刘星星似乎真正地理解了妈妈，沉默了一会说：“那你们可要注意安全，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你出去了可要听我孔叔的话。”

“星星，你越来越懂事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出行，我已经把你孔叔喜欢的相机那些都带着了。”妈妈开心地说道。

“那就好，你就赶紧收拾吧，一会出的时候注意安全！”刘星星说。

“好的，你也忙吧，抓紧找个为你付出的老公。”妈妈说道。

“好的，我赶紧找，一会去大街上拉一个来。”刘星星调皮地说。

“又调皮，那就这样，先挂了啊。”妈妈说完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刘星星看着远处草地上的两只喜鹊，不由得想起这二十年来远在千里外妈妈的经历。每天都有电话，天天在视频里都秀着恩爱，十年如一日的幸福和喜悦让自己都羡慕得紧。刚才在妈妈的言语里，终于知道为什么能这么久的保持幸福，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才能长久，我为你的梦想付出，你也记得我的梦想，愿意陪着我海角天涯，也许这就是爱情。到此刻自己真正地理解了妈妈，也知道自己以后要找什么样的老公了。

“星星啊，真羡慕你妈妈！”刘奶奶看着若有所思的刘星星说。

“我也羡慕啊。”刘星星说。

“星星，你妈妈去找你孔叔的时候，你姥姥没有阻拦吗？”王奶奶问。

听了王奶奶的话，李奶奶心里想，这也是我最想问的。

“怎么能不阻拦呢，我姥姥都要跳楼呢。我孔叔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并且还在两千公里外，我妈又是独生女，怎么能让跑那么远去呢。”刘星星说。

“那你妈妈最后怎么去那么远的？”李奶奶紧张地问。

“我妈当时就哄我姥姥说不去，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就说自己旅游去呢，我姥姥还问去哪旅游，想跟着我妈，我妈就找了个借口说只能自己去，目的地是孔叔所在城市旁边的地方。就这样我妈就跑了出去，到了旅游那地方就偷偷去了我孔叔那。”刘星星说。

“这只是短暂的，要长久的话怎么行？”王奶奶问。

“刚开始去见的时候，也是想实际去看看，最后见面了跟在网上的时候是一样的。第一次在那地方就呆了七天，回来没过多久又找旅游的借口到孔叔所在城市边上的另一个城市了，其实还是偷偷地去了孔叔那。就这样偷偷地去了四次后还是被我姥姥发现了。”刘星星说。

“那最后怎么处理了？”李奶奶问。

“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姥姥发现的时候我妈妈都怀孕了。本来我妈妈准备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我姥姥知道后气得不行，就找我妈妈撒气，结果在吵架过程中把我妈妈推倒了，孩子就没了。要不是这，我还能有个妹妹或者弟弟呢。”刘星星叹息道。

“那你妈妈不得恨死你姥姥啊！”王奶奶说。

“那可不，孩子没了，我妈都抑郁了，给我孔叔说的时候都晕过去了，最后还是孔叔劝慰了过来的。从那后，我妈就很少跟我姥姥说话了。我姥姥看到这也知道自己不对，最后就不再说什么了，我妈妈当时就去了孔叔那，再也没有回来。”刘星星说道。

“你姥姥不是最后也去了你孔叔那么？”王奶奶问。

“过了三年，我姥姥身体不好了，我孔叔就劝我妈，让把我姥姥也接了过去好方便照顾，刚开始我妈都不同意，最后我孔叔劝我妈，毕竟是自己的亲妈，我妈就同意了。那几年我姥姥都不和我妈联系，时间久了我姥姥也没办法了，在我孔叔来接的时候就跟着去了那。”刘星星说道。

“你姥姥去那过得习惯吗？”刘奶奶问。

“我姥姥去了那可真是一点罪都没受的。我孔叔脾气可好，都给照顾得好好的，后来我姥姥得了老年痴呆，只认识我孔叔。”刘星星回答。

“唉，这就是命。”王奶奶叹息道。

“我现在最佩服我妈了，有眼光，也敢为自己争取。我妈现在最大的心结就是没有和孔叔的孩子，这现在也没办法了。不过现在他们二人世界过得太幸福了。”刘星星说道。

李奶奶听着刘星星说着妈妈的故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个傻子，那个时候傻子也向往田园生活，也想和自己一起开车出去旅行，也做好了和自己度过余生的准备，但人生没有卖后悔药的，在没有爱的荒原里生的意义在哪里？

在刘星星离开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李奶奶还是紧紧裹着大衣坐在边上发呆，王奶奶坐在轮椅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奶奶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午饭的时候，三个人吃过午饭后就各自回屋了。下午的活动，罕见的三个人都没有参加，这可把刘星星忙坏了，去了三个人的屋里，发现三个人都情绪低落，询问原因，每个人都是默默流泪。最后都说没什么事，只是感觉累不想出去活动。

四

夜晚还是如约而至，最后一丝光亮也从窗帘缝隙消失了，困倦了一天的李奶奶终于支撑不住了，对抗不了的眼皮还是颤抖着合上了，回忆还是来了。

“隔壁的薛阿姨想给你介绍个对象，你去见一下吧！”妈妈说。

李奶奶听了冷冷地看着妈妈说：“我是不会去的，以后也不想跟你说话。”

“你，你就这样对生你的妈妈？”妈妈生气地说。

“你就当没有我这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妈。世上没有你这样不顾自己女儿幸福的妈。”李奶奶淡淡地说。

“你不能这样说我，我不让你离婚你偏要离婚，我不让你去找那个傻子，是怕你上当受骗。那个傻子没钱怎么给你好的生活？这都是为你好！”妈妈喊道。

听了妈妈的话，李奶奶冷笑道：“为我好？你只是为了你的面子好而已，你什么时候真正问过我需要什么？不要用你那所谓的仁义道德还掩饰你的自私。还有，他不傻，我就是爱他，他是没钱，但他有手有脚可以工作挣钱，我们也可以一起努力。要不是你我是不会失去他的。”

“你醒醒吧，我是你亲妈，我怎么会害你呢？”妈妈哭着说道。

“别假惺惺的了，在我失去他的时候，你也失去了我。不要以为你是我妈你的什么都是对的，我被你安排得还不够惨吗？”李奶奶说。

“没有我哪有你的现在，你哪有这样的生活条件？……”妈妈高声问道。

“停，不要再说这些了，我就是太听你的安排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做你的木偶了。”说完这些李奶奶就走了。

“你，你这个不孝的……”背后传来妈妈歇斯底里的骂声。

孤寂的夜晚，李奶奶躺在冰冷的床上，想着远方的傻子，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安好，又想到自己伤他那么深，半条命都没了，怎么能好呢。拿起手机想给傻子打个电话，在拨出电话的时候又挂断了，又想到是自己辜负了他，现在不知道他还爱不爱自己。看着盖在身上的大衣，轻轻地抚摸着，想念就像火山喷发一样不可遏制，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一边是自己爱的傻子，一边是自己的妈妈，一会自己跟傻子在一起欢笑，一会自己妈妈在哭闹跳楼，就这样自己被双方拉扯着。

“最美不过夕阳红……”早晨的广播声让在梦里痛苦挣扎的李奶奶醒了过来。看着窗帘缝隙透过的光感觉到内心还有一丝温暖，感受着冰凉的枕头刚涌上心头的温暖被浇得冰冷，攥紧的衣袖又让李奶奶感受到一丝的安全。自己就像孤魂野鬼般的在夜里游荡，这样子已经二十年了，我是恨妈妈呢还是恨自己，从离开傻子的时候就开始问，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早晨吃过饭后，李奶奶到广场上的时候，王奶奶和刘奶奶已经在锻炼了。到了的李奶奶跟二人打了招呼就心不在焉地锻炼着。

“小李，你多大的时候一个人的？”王奶奶看着李奶奶问。

“我四十岁离婚的。”李奶奶回答。

“你为啥离婚啊，我记得你们那时候可是很不错的。”刘奶奶接过话问道。

“跟你一样，喝酒摔东西，天天不见人，在外面找女人。”李奶奶淡淡地回答。

“这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有点能力了就乱来！”刘奶奶愤愤地说。

“这可不一定，你看人家星星的妈，人家怎么能那么幸福呢，还是你没遇到。”王奶奶接过话说。

“光遇到了没抓住也没用的。”李奶奶怅然所失地说。

“小李，你年龄小，离婚后也没遇到一个？”王奶奶好奇地问。

“遇到了一个，最后让我妈给搅黄了。”李奶奶回答。

“也是，你妈和我妈都一样的强势。”刘奶奶接过话说。

“听说你妈最后瘫痪在床了？”王奶奶问。

“在床上躺了六年，我一个人照顾了六年，整的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她死了，我终于感觉轻松了，最后还被儿子媳妇嫌弃把我塞养老院来了。”李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想哭，但却没有了眼泪。

说到这，三个人都沉默了，王奶奶想着如果当时自己也不害怕结婚现在也应该在享受着天伦之乐了。刘奶奶想着如果当时不惧怕妈妈不听妈妈的安排现在应该有了新的生活。李奶奶想着，如果当时果断一点，勇敢的跟傻子在一起，现在也在享受幸福。

“听你这兴奋的劲，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看见好的还那么激动啊，嗯，你俩好好玩，嗯，你们注意安全，就这样，先挂了啊！”刘星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过来。

“星星，你妈又来电话了？他们现在到哪了？”王奶奶露着羡慕的表情问道。

“他们昨天走了五百公里，早晨打电话说刚在山顶上看了日出，我妈看到日出的时候兴奋的跟个孩子一样，这不给我打电话报告的呢。”刘星星说。

“山顶上看日出确实很美啊！”李奶奶接话道。嘴上在接话，心里不由得想起那时和傻子约着一个时间看日出的情形，自己看完日出一个小时了傻子那才看到日出。

“李阿姨，昨天联系到你儿子了，让他来看你，他说他没时间，我又让他把你的费用给交一下，他说从你的退休卡里扣。昨天我也替你把密码改了，一会写给你啊。”刘星星说道。

“这儿子，养了跟没养一样，当时要他干啥？”王奶奶听了气愤地说。

“你儿子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有自己的房子，还有你妈的房子，他怎么让你住养老院呢？”刘奶奶问道。

“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媳妇嫌他的房子小，就把我的还有我妈的都卖了，又换了个大房子。”李奶奶无奈地说。

“你就不应该让他把房子都卖了，由着他们来。”刘奶奶说。

“随他们折腾吧，我现在也无牵无挂了，那些东西迟早是他们的。”李奶奶黯然地说。此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年轻时懦弱使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精彩人生，中年时遇见了心爱的人又没有积极去争取，致使现在孤苦伶仃，这样的人生是遗憾还是恨，苦涩的不仅仅是没有眼泪的眼睛，更多的是死寂冰冷的内心。

“我也觉得不应该给他们，你可以卖掉一套，留下一套。我妈当时去找我孔叔的时候，就把这里的房子卖了一套，然后在我孔叔那买了一套大的。我姥姥的房子最后给了我。”刘星星接话道。

“星星，我们都很羡慕你妈妈，哪像我们呢，在这里跟坐牢一样，哪有什么幸福可言。”刘奶奶说道。

“是啊，年轻时选择的因，就是今天的果。这就是命。”李奶奶叹息道。

“可不是，你们都还有段家庭生活，哪像我，一辈子就孤零零的一个人。”王奶奶叹道。

刘星星听着几位阿姨的叹息，看着远处的樱花树，突然想到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像树和花的关系一样，花离了树会枯萎，树离了花会孤独，只有相依相偎才能开出最美的花。微笑了一下，又感觉自己的感受像个老年人，也许是在这院子里时间久了，沾染了太多的暮气才让自己这样感叹。想到这儿的时候，脑子里又跳出妈妈和孔叔的影子，跟眼前的三位阿姨相比，自己的妈妈确实幸福的像一树花，也许妈妈的这情形才是爱情的样子。

中午吃过饭后，李奶奶依旧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今天她也不想出去活动了，实在是这几天太累了，回忆总发生在梦里，时刻像梦魇一样让自己坠入分裂中。躺在床上不断的警告自己，不能睡着了，却经不住身体的困倦，还是在挣扎中睡着了。在梦里自己爱的那个傻子变成了一棵树樱花树，自己变成了树上的樱花，在风雨来临的时候，树给自己遮风挡雨，在雨过天晴的时候自己成了最美的花。

李奶奶从梦中醒来，今天的梦很短，多希望永远沉浸在梦中。衣袖依旧在手里攥着，松开了手，翻了一下身，把潮湿的枕头拉了起来靠在床头，身体往后挪了挪也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又把大衣拉了过来裹住蜷缩的身体，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裹住自己的大衣，就像心爱的傻子抱着自己一样的温暖和安全。过往的种种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现，明明都跟傻子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最后自己却放弃了，导致自己一辈子就在回忆里面跌宕。当初傻子说一放手就是永别，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地被证实，二十年里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傻子。妈妈在世的时候恨妈妈阻挡了自己的幸福，妈妈过世后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勇敢地坚持下去，孤独悔恨像附骨之疽一样地折磨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恨妈妈还是恨自己。脑子里不断地想，如果当时自己再勇敢一点，现在是不是就会躺在傻子的怀抱里安然的睡眠；如果自己勇敢的主动去追，现在应该也像刘星星的妈妈一样，陪在心爱的人身边；如果勇敢一点现在的自己也会是远方田园里的一只幸福鸟。喃喃地说道：“傻子，假如能回到过去，我一定陪你晨昏，知你冷暖，永远守在你的身边。”渐渐地泪水模糊了视线，老孔和傻子的面孔合二为一，自己也成了张奶奶正和心爱的人驾车在西部的公路上。

后记

时间就像一场电影，在不经意间让一些人后悔，让一些人感叹，也让一些人成长，在这里每天都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但也有新的故事发生。有爱的时候，请勇敢地去抓住，不要让摇曳的小船久久不能靠岸。

第二天广播响完后很久都没有看到李奶奶走出房间，直到刘星星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李奶奶已经昏迷，于是呼叫了救护车过来将李奶奶送到了医院。两天后李奶奶苏醒过来的时候，习惯的去抓那个衣袖却什么也没抓到，顿时李奶奶就像受了惊吓一样，哆嗦得抓紧被子。刘星星连忙回到院里取来了那件大衣，把大衣盖到李奶奶身上的时候，李奶奶才从惊慌中缓了过来。“星星，这位老人是谁啊？”旁边一位小伙子问。

“她是我们院里的一位老人，也是我经常给你说的我妈的闺蜜之一，我也是李阿姨看着长大的。”刘星星回答说。

“你认识李阿姨？”刘星星看到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

“不，我认识这件大衣。”小伙子看着大衣哽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