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老天爷的脾气,大概是常人难以把握的。古谚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元宵节刚过,时令还是飘雪的日子,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从下午到晚上,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天气预报里说,今明两天雨夹雪。可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儿寒气,已渐渐退去;阳光的威力,正不断加强,夹棉的衣服已经穿不住了,这雪,还能下的来吗?
沙沙的雨声,一直持续到深夜。雨声将窗外的天地,化成一种朦胧的诗意,人被隔在一个密闭而安然的世界里,心静下来,倦意也就上来,自然的进入睡眠的状态了。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很亮,走到窗前一看,窗外已是厚厚的大雪的世界了。
这场大雪,比一月初的那场大雪更大,地面上的积雪也更厚。走在路上,整只脚全陷进雪里,拔出来也稍费力些。雪大概是后半夜飘下来的,人们还沉浸在睡眠之中,老天已经悄然把整个世界,换了个样子。走在一个从天而降的晶莹的世界里,不禁感叹:大自然给人制造惊喜的能力,实在是无以伦比的。
人总是喜欢浪漫和新奇的,不意之间,忽然置身于一个全新的冰雪世界,那份突如其来的欣喜,自是无可言说;然而,大自然这份心血来潮的小机趣,对于那些四轱辘的车辆而言,则无异于一种惊吓了。
这次大雪,给各种车辆带来的挑战不小。先前的雨水未干,雪便落了下来,雪沫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直接就被冻成了冰。看上去那厚实松软的雪层下,其实还结着一层结结实实的冰,这样的路况,可比一般的雪路危险多了。人一脚踩下去,遇到冰层,都会不由得一滑,好在人灵活,能在即将倒下去的瞬间,用另一只脚将自己撑住;而车轱辘轧到滑滑的冰层上,一旦打起转来,可是就一筹莫展了。
自家的车,是不能开了,我们果断的选择了乘坐公交车上班。公交车司机的技术,真是过的硬。无论怎样恶劣的天气,都得把这个大家伙掌控好。车型大、载重又多,路又打滑,还要保障乘客的安全,真是难为他们了。这场自然界的视觉盛宴,此时,又成了现实生活中,车辆、行人严峻的战场。
我们乘坐的公交车,在泥泞的雪路上小心前行。车行驶到劳动公园附近时,不意瞥见车窗外,529路公交车,在马路对面停着,车后面十几个人挨在一起,用力的向前推它。看来是车在冰面上抛锚了,大家要合力帮司机把车开动起来。推车的人挺多,估计是车上的乘客。大雪天,行车难,司机最是不易。人们同车而行,面对着同一个处境,虽然彼此间互不相识,也没人组织,大家都能自发的伸出手来,帮司机,帮大家,也帮自己,来渡过困境,那种心在一处、情在一处的情景,看上去让人心头一热。
我们的车,慢慢向前驶去,那一幕动人的画面,就被略过去了。马路上一片泥泞,整个城市,也显得灰蒙蒙的。每个门店、每个单位门前,都开始有人扫雪了。人在一个明净的环境里呆久了,那种泥泞满地、乱象横生的情境,确是让人有些不舒服的。看着那些自觉打扫着城市的身影,一时不由得有些感慨。
大自然虽常会给人惊喜,人与自然之间,也往往会互相为难。人类没少给大自然制造麻烦,大自然也没少给人类出难题。最终孰胜孰负,一时怕是也难以定论。
大自然给予人的馈赠,人能否感知和悦纳,不得而知;值得欣慰的是,当老天把一个大大的难题,摆在人的面前时,人内心的热诚和善意,便会自然的释放出来了。人们内心的能量,自然地聚合在一起,所有的难题,便也都迎刃而解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岑参心中,雪花的盛况。在人生的一个个冬季,人们心中倏然而起的善意之花,又何尝不是一种盛况呢。当花开的瞬时,在心与心之间传递,那份美感和馨香,也是一样令人怦然心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