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朵小红花
——作为对于生命的奖励
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是一个从人的生死边缘,来感悟生命的故事。因而它的整体基调,显得有些悲情。
人要面对死亡,总是困难的,尤其是年轻的生命,就更显得残酷。影片从韦一航、马小远等癌症患者的生存状况进入,来思考和审视人生,这样的视角,有没有特别的动人之处呢?
其实是有的。影片最打动人的两点,在我看来,一是生命的勇敢,一是人性的悲悯。
韦一航和马小远,都是正当生命的花季、本该是对生活充满憧憬的时候,却都不幸患上了癌症。当生命毫无准备的,突然被逼进绝境,又被无尽的病痛,苦苦纠缠,那是怎样一种无望的感觉呢?
韦一航说:“我这个人,走路喜欢挨边走,坐公交车我必须缩在最后一排。我不想跟任何人产生联系,我怕我刚把真心掏出来,我就死了”。“上天就是这么不喜欢我,它只要见我过得舒坦一点,立马就会把我的生活,调成困难模式”。
易烊千玺饰演的韦一航,把一个沮丧、无望的癌症少年的状态,演绎得形象、逼真,一个花季少年的令人心痛的生命状态,紧紧揪痛着观众的心。
当人不幸坠入一种残酷的境遇,谁会能以平常心面对呢?你眼见着自己的生命,一天天沉入无边的脆弱之中,随时可能被画上句号,那种活着的无力感,恐怕是任谁都难以抵御的。
可是你不面对它,又能如何呢?
在与病魔的对垒中,你情愿只做一个待宰的羔羊,任由病魔,将自己的生命活力一点点吞噬掉吗?你甘愿让自己独有的存在感,不断地弱化、再弱化,慢慢像一片无足轻重的叶子一样,变得了无意义吗?你宁愿让自己的生命,一点点被消解,直至被虚无化吗?你甘愿让这最后的短暂的生命旅程,变得灰暗、枯寂,没有了一点儿自己的生命迹象吗?又有谁,会真的甘愿如此轻慢自己呢?
马小远说:“我从5岁就大把大把吃药,那时我就觉得,活着,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病友们说:“我就想看起来健康点,不行吗?我想看起来正常,不行吗?”
在死神面前,人们那种对自我生命的珍重,那种对勃勃的生命力的珍视,那种生命不屈的呐喊,那种绝地反击的勇气,是令人动容的。
也许是有着同样的经历,马小远对韦一航的痛苦,或许是有着切身的体会,有着深入的理解的。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大概就像是看着自己在痛苦中,是一样的。她急着把这个少年,从那种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正如急着把自己,从那样无边的痛苦中拉出来。她尽自己所能,引领着少年以快乐、坚强的态度面对命运,帮他燃起生命中满怀的惊奇,带他去体验丰富的生命感受,去体验想象中的种种绮丽风光:卡罗拉多峡谷、喜马拉雅雪山、银色的海滩、广袤的沙漠......在同龄人的命运阵痛面前,她不能袖手旁观,她释放出全部的生命热情,去解救同伴,也解救着自己。
这份纯真的热诚,这份生命的热力,这份从内心深处自然流出的悲悯,更是令人感动。
而更为打动我的,是影片的作曲者赵英俊——这个现实中的癌症患者的故事。
是赵英俊去世的消息,引起了我对这部影片的注意。
那时,网上正热传着他写的影片主题曲《送你一朵小红花》,磁性的声音,很打动人。我于是去网上查这个人,便看到了他的遗言。
遗言写的轻松洒脱,一点也不悲情。
“朋友们,当你们看到这篇文字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了,经过两年多艰苦卓绝的战斗,还是输给了癌症,没办法,对手太强大”......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搞个活动纪念我的,你们知道我是个多酷的男子,别搞得黑黑白白,哭哭啼啼的行吗,LOW掉渣子了,都给我穿上最帅气美丽的衣裳,音乐放起,咚次咚次嗨起来,小酒喝起来,用你们的狂欢送我最后一程,酷毙了!”
那份率性坦荡、风趣达观的气度,一下子便从字里行间跳跃出来,直击到你心里去了。
于是又翻看了他的微博,真是篇篇通透,绝不矫情。
据说这首歌,他最后是吃着止疼药录完的。导演韩延说:“这首歌从我收到小样,到最后缩混完,在我手机里播放了近500次。”
这的确是一首适合循环播放的歌曲。沉厚而温暖的声音,稳健踏实的节奏,阐释着一种直面命运的笃定态度,让人感触万分;看似漫不经心,轻松随意的吟唱,充溢着一份看轻苦难,淡化伤痛,自我担当的深沉情感;那种把痛苦留给自己,把潇洒通透、轻松昂然的生命姿态呈现给世界的决然选择,透露出一种坚实、温和的生命力量......
你一遍遍的听,一遍遍被歌曲中的那份坚毅、深情和温暖所感动,恍然之间,那个快活、自在地唱着《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小妖怪;那个真挚地倾诉着《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诗意青年;那个真纯地告白着“我会为你勇敢,你会为我心软,这就是世上,最动听的诺言”的小人物......那些发自心底的动人的歌声,那种病痛之中面对命运的不屈的宣战,在你耳边重叠交错,泪水便不由得奔涌出来了。
怎样的一生,才是值得的呢?人又该如何,来面对生死呢?
人在世上的日子,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很多时候,人只是单调的重复着前一天的日子,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不免显得有些漫长。在这一天天的煎熬中,不觉之间,人生的终点就到了。当人一生的时光,被时间的洪流淹没,他那千百次的重复,似乎也没了意义。他在世间,是否存在过,似乎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然而每个人,都是重要的。每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亲人的世界里,他的重要性,都是无可替代的,甚至,它就是整个宇宙。当然,每个人的重要性,也是要靠整个世界来支撑。没有了世界的支撑,每一粒米,每一颗药,都没了来源,人的一切存在,便也都不成立了。
一个人的世界,其实,也许并没有那么大。人的一生,也许走过很多的路,见过很多的人,而与之真正有深广交集、有深切关联的人,又有多少呢?在那些陌生人的眼里,他也许连一个符号都算不上。世界之于他,他之于世界,又有多大的意义呢?但每个人的样子,又决定了世界的样子。这世上每多一个马小远,每多一个赵英俊,整个世界的基调里,便多了一分温暖和坚韧。
马小远久久地活在了韦一航的心里;潇洒哥赵英俊,久久的活在了歌迷们的心里。电影《寻梦环游记》里说,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了,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我们会是那个被记住的人吗?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人,能记得我们呢?
生死事大。了脱生死,从来都是人生的一个重要命题。南怀瑾说:你的生命,不过是你借了这个皮囊,在人世间走了一遭,你离开,就是把这个皮囊放下而已。马小远说,你相信有平行空间吗?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我们一定是以另一种方式生活着的。他们都以一种悲悯的方式,帮人解脱生死的困扰。
人该如何来直面自己的生死呢?我们的生与死,值不值得奖励一朵小红花呢?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给了我们深入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