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窗外山坡上的花一开，屋子里就显得有些沉闷了。经年的陈设，看得也愈显老旧，日子也像是要跟着一起老旧下去了。手机、电视里的剧情依然诱人，却难以抵挡偶尔的沉寂，下楼虽嫌麻烦，也要找个由头，非下楼不可了。

一出楼门，一脚就踏进了融融的春天气息里。风是暖洋洋的，整个天地，全在柔柔的春光里浸润着。世界忽然换了个面孔，亲和得让人不适应。人的身体，沉入一种说不出的舒适里，浑身的筋骨，禁不住地想向四下伸展，想自在地跳脱到大自然中去，想一下融进那无边的温润中去。

脚下也莫名地轻捷起来。我和老于决定先绕道植物园，再去充卡。

植物园两边的人行道边，已然停了不少车，看来是来游园的。园外健身设施旁的玉兰树上，花开得任情娇娆，一阵风过，便将那粉粉的欢悦，吹上人的心头了。

拾阶而上，路旁的绿树丛中，不时有一树红艳艳的樱花，一丛娇嫩嫩的迎春，闯入人的眼帘中来，点染着人的心情。塑胶步道上，年轻人倚在花前、桥边拍照；孩子们欢快地跑来跑去；老人相携着，在人声花影间，悠然地走着。远处山坡上，一片片梅花、樱花，粉粉白白，在沉静的松柏之间，欣然地展露出它们鲜活的面色来，一种浪漫的气息，便在山间飞扬起来了。

我们为一树最为惹眼的梅花拍照。看着满树繁花，不由想起，冬天时，还跟老于感叹：我要是一棵树，不得郁闷死，一辈子站在一个地方，走也走不了，动也不能动，视野所及有限的风景，不厌其烦地看上一千年。不想，一棵树，有的是愉悦自己的方式：春天努力萌芽，开出的树鲜花，明艳生动得令大自然惊叹；夏天一身碧绿的叶子，真是潇洒神气，气势逼人；秋天守得丰硕甘甜的果实，培育出充裕饱满的种子；冬天则是无所挂碍，一身轻松，那种怡然自得的风神气度，实在是少有人能及的。

看似寂寞无着的树木，何止是愉悦自己呢？花开的时候，游人来了；叶茂的时候，旅人来了。它不能去看别处的风景，各样的风景，都到它眼前来了。它自己既是风景，它的眼前也一点都不缺少风景，它的勃勃的生命力，将最美的风景，都聚合到眼前来了。以美为约，使“近者悦，远者来”，我想，是很高的生命境界吧。

不禁想，这世间有很多强力的事物，譬如风吧，它肆虐起来，总是得意得很，以为可以摧毁一切、征服一切，翻江倒海，掀翻房屋，把大树连根拔起......它以为如此，便可以确立它的王者地位了。可它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一个破碎的、残败的世界，是美好事物的消亡，是动荡不安的乱象，是避之不及的恐惧。这样的征服，又有什么美感和意趣呢？生命境界上，或许就低了一层了。

初萌的春色，总是引人流连，我们恋恋不舍地往出口走，赶着去办卡。

出园门，过一条马路，便是加油站，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正忙着收油管。有些迟疑地向他询问惠民卡的事，心想着，这种不相干的业务，不会碰个钉子吧？没想到，小伙子很爽快地把使用惠民卡的流程，详尽地介绍了一遍。不觉赞赏地说：这个业务，你们也很熟啊？小伙子憨然一笑：这两天办卡的人太多了。

卡办得很顺利，一件事完成，心情轻松了不少。兴意盎然地往回走，放眼向远处望去，北方的4月，正是一派“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春景，煞是喜人。煦暖的春天，总是怡人的、祥和的、富于生机的......这样的大好春光，真希望更能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