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湾的列石

老河湾最不缺的是石头

只有这二十几块石头

被挑拣出来

排成一条不算太长的龙

卧在老河滩上

由于排列整齐

每个石头

都有了新的名字

一一列石

列石是带着光环的称呼

如同军队里的"特种兵"

老河湾的列石

都是瘦高个

每一个列石

把脚、腿、腰和脖子

都扎进淤泥里

只露出平顶的脑壳

让眼睛平视波涛

提醒趟过河流的每一只脚

不要踩空

老河湾的列石就这样站着

站立成千年的雕塑

它们见证了

老河对面

两姓男男女女

踩过它们头顶的

草鞋、布鞋、皮鞋

哭声、笑声、嬉戏声

它们甚至听到了

迈出老河湾的脚步声里

犹豫徘徊如钟摆

果敢坚决如潮水

急切匆忙如脱兔的

心底里的声音

陪伴老河湾列石的

还有一根瘦长的铁索

被两棵大树

从河的这边和那边

相互拉着扯着

谁都没有让步的想法

这势均力敌

旷日持久的拔河赛

把铁链扯成栏杆

山洪暴发时

老河湾的乡民

扶着这瘦长的铁链

放心地在齐腰的河水里

自由穿梭

老河湾的列石

像两棵树的啦啦队

给它们鼓劲呐喊

有一棵树松手

铁链就成了狗绳

它就不放心踩在

肩膀上的脚的晃动

铁链也提醒列石

扎稳脚根

不要离自己太远

它们就这样

相互守望着

列石上长出了青苔

铁链上长出了锈红

那个从列石上坐着花轿

嫁出去的姑娘

只在老娘去世的第二天

坐着儿子的北京牌轿车

从和列石相望的桥上

一闪而过后

老河湾的列石

再也没有看到

她回去的影子

河水由奔腾的马群

瘦成窄窄的带子

后来瘦成断断续续

的若睡若醒的眼睛

后来又在

青山绿水的呼唤下

唱着动听的歌

老河湾的列石

又劝慰铁链

那个高架桥

只不过是被两个

和我一样的高个子石头

抬着和你一样的

密石的链子而已

汽车四轮子

和人的两个脚掌

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快慢不同

人的一生

无非来来去去

列石和铁链的一生

就是静看

云卷云舒

花开花谢

潮起潮落

老河湾的铁链

心有灵犀

与身旁的列石

相视而笑

在日升月落中

陶醉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