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为我开车费

我的单位离家二十公里，不算远。租车回家也花不了几个钱，可我把车刚停在门口，妈第一句话就是“哪来钱租车？你那点工资一大家子人等着，要省着花！"接着就问司机多少钱，司机只是微微一笑，算是作答。妈就一言不发，等司机收车费，一看我掏出一百元，她马上说自己有零钱，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五十元，让司机找零。司机说还不够，妈说多给了；司机说再给，妈说你还得找。我说妈你别管，她偏要管。我把一百元塞给司机，司机找了三十元，妈捏着三十元，又把一百元夺回来装在我兜里，继续把她五十元给司机塞，还把司机推上车，关上车门，催他走。司机看她年龄大，怕推搡中把她摔倒，又认识我，就开车走了。

看着小车扬起的尘土，妈有点小得意，炫耀自己为我省了二十元，接着又骂我傻瓜，五十多岁的人了，老是吃亏。我说妈你太厉害了，给了人家五十，又拿回了人家三十，不是咱们省了二十，而是人家只收了二十，咱们省了五十元，估计司机连油钱都不够，下次我还雇这个司机的车，开钱时你把今天的过程再重来一遍，咱们每次都占便宜。

妈仔细一琢磨不对，又开始骂我，说她自己八十多岁了，老昏了头，本想让司机找十元就可以了，谁曾想咱们连人家油钱都收了，又催我赶紧追。我说追得上吗，我这双腿能追上四个轮子吗？妈又说你赶紧打电话，叫他回来把这三十元拿去。我说往回走难道不烧油，你给再加油钱吗？妈又不作声了，双手摩挲看衣襟，围着我转圈、跺脚，接着抱怨自己老了，糊涂了。我说妈你没老，头脑清楚得很，咱们只占便不吃亏。妈又骂我没良心，说司机不容易，人要将心比心，那么点钱，够个啥？我装出一副自得的样子，妈火了，又说我人品变差了，愧我还是吃国家饭的，愧我还是给孩子当爹的人，愧我还是教书的，愧我……我实在受不了她的狂轰滥炸，就说别着急，我随后给就是了，司机我认识。

我满以为妈这下安稳了，孰料她又叮咛我只把三十元还给司机，别傻啦吧叽，再给添二十元。我说要么下次回来，骑摩托车省钱。妈又骂我，摩托车上风吹日晒，五十多岁的人了，不知道将息身体，还逞什么能。我说好吧，以后我就少回家。妈又说我五十多岁的人了，不知道老年人的寂寞，没有人说说话，该有多孤独。我说妈呀，我的老妈呀，那你教我咋办？妈妈这一下笑了，说我自己看着办。

我说七十元车费是和司机说定的，咋能变卦呢？以后我哪有脸见人呢？妈又觉得对，从兜里又摸出了二十元，说记着给人家。我说我有钱，妈又骂我傻瓜，娘儿俩还说什么你我。妈又嘱咐我以后有顺路车就回来看她，我说搭顺路车是省钱可耽误孩子上课，不过也没事，我都五十多岁了，旷几节课，领导也不会责怪的。妈又警告我别耽误人家孩子，干了半辈子了，别到最后落个骂名。

“还是城里好，公交车只花一元钱。"妈自言自语。

"城里好，送你到我弟那里。"

"不行，城里菜比油贵，咱们喂猪的土豆，一斤三块钱，哎呦，比金子都贵，我小儿子养不起一一金窝银窝不如咱家狗窝。”

过了一会儿，妈说以后我回家的车费包在她身上，她每月还有二百元的养老金。我说那我就每天晚上回来陪她。母亲又笑骂我就知道贫嘴，把吃饭都忘了。她从包裹里摸出一叠餐巾纸，说是给我做饭去。我说做饭要餐巾纸干啥，妈说她老了，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用纸擦净，做的饭脏得咋吃。我说那盒纸可要五元钱呢，今天我做饭。妈又骂我，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服老，单位忙了，还要忙家里。

"好好好，五十岁的儿子老了，八十岁的母亲正年轻！"我怪里怪气的话把妈又逗乐了。

妈要给我做手工面，她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一顿饭一盒餐巾纸几乎用完了 。吃饭时妈又叮嘱我钱要省着花，都是熟人，商量商量，车费也许还可以少点，但不能让人背后戳咱脊梁骨。妈咳嗽、吐痰、流泪，怕我恶心，把饭端到院里吃，餐桌边只有我一个人，边吃饭边盘算着下一次开车费不能让妈看见，可不争气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滴到碗里，害怕妈看见，我赶紧擦干，做出吃得很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