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坚守

黑夜隔着玻璃和他对峙

四十年了

那个点亮

油灯  蜡烛  台灯的手

把寂静的山湾

点醒

那一帘淡红色的光跳跃着

在孩子们的作业本上

扫描

孩子们的小心事在笔尖上

闪烁

闪烁成他的幸福

闪烁成一面红艳艳的旗帜

黑夜终于淹没了明亮的小屋

在凌晨一两点

像波涛覆盖了一叶小舟

第二天晚上

黑夜刚拉上山湾的帘

他又把山湾点醒

用火镰  火柴  打火机

用拉线开关  声光控开关

黑夜无奈  隔窗对峙

黑发  白发 光头

一个花甲最后的子时

黑夜给了他一脸褶皱

如同山丘

一层层鞋带似的梯田

今晚他要和黑夜相拥

明天的课堂

不再属于他的舞台

伺候他回归黄土的是

每月二百元的退休金

他以山湾

最后一个民办教师的叹息

给四十年日夜思念的

公办教师清晰的绝望

黑夜看见他哭了

哭得老泪纵横

又一个黑夜被点醒了

和四十年前那个后生

几乎一模一样的后生

在握接力棒时

以"儿子"的身份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