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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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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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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山水间

喜鹊啼鸣,春山醒了

堂哥叫我说:“快起,今天天晴了,待会山上就云山雾绕了!”

听见这样的好消息,我挣脱开疲惫,一骨碌儿坐起来,忙问:“真的吗?”说着就去伸手掀窗帘。

透过窗户,我看到天空依然阴沉沉的,并没有让人期盼的阳光,于是有些悻悻然地说:“哪是什么大晴天,云厚得啥也看不见!”

堂哥说:“一会就好了,不信你到中午看。”

我带着些许怀疑地问:“你咋知道中午会有云海?”

他颇为自信地笑着说:“你以为我在山下这么多年是白待的吗?”

于是我顾不得困乏,急匆匆起床收拾,准备出门了。

前一天中午,我冒了大雨,来找在山脚下工作的堂哥。春雨时大时小,下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我们又像以往的很多次相聚一样,聊天直到凌晨一两点。

今天他要工作,我便决定独自出门,找个近点的地方徒步,细细地欣赏这春日的风光。

南寨西村在环山路边,出门后,麦田里的冬小麦经过昨日春雨的滋润,更加嫩绿了,草丛间满是晶莹的打滚的露珠。天上的乌云开始散去,一道亮光出现在山的背后,推着乌云向北行进,拉开了初晴的天幕。

近距离观察,连绵群山中涌现着无数的山头,有的合围成青莲,有的如元宝,有的如锥子般直刺天际。

打算去位于土门峪的二龙塔,便一路沿着环山路西行。柳树发出了嫩芽,远看起来,一团又一团的嫩绿悬浮于半空。路旁的紫叶李花开得最繁,站在树下,一树的繁华遮住了天空。迎春花更不用说,鲜艳夺目,光彩照人。紫荆花如小豆儿,密密麻麻地缀满了树枝,好像用手拨一下,就会滚下去似的。桃花盛开于阡陌、田埂,增添着多彩斑斓的春之色彩。

这其中,我最喜欢的是玉兰花,两株玉兰花盛开在路边的小土坡上,东边的是一棵紫玉兰,上边接受阳光多的花朵早已开放,下边的花骨朵还紧紧地包着,像一个个紫色的牛角。西边的一棵是白玉兰,没有了树头,上端的树干看起来似乎已经枯死,下端的树干上还有不少细枝,一枝枝向上弯起,托举着一个个饱满膨胀的花蕾,紫色的花芯顶着白色的花头,在没有发出一片树叶的枝头上,它不像是长出的,倒像是人为安上去的一样。

前面就是小峪河桥了,因为前一天的雨,河水奔腾在宽阔的河道里,临近桥体的位置,为了减缓河水的流速,修建有一远五近的六条台阶,河水奔腾到第一条台阶,迅速被掀翻搅动,形成了一道水帘,等到水流还没反应过来,就又顺势到了下面的五条台阶上,迅速被激荡得晕头转向,形成一片跳跃着无数浪头的水幕。我站在桥上,感觉到桥墩被河水冲击而禁不住震颤,让桥面都有了一丝晃动,听着水流那震耳欲聋的嘶吼,我更加胆战心惊,不能久立。

这时候,乌云散场,天迅速亮起来了,南边飘荡的白云间,露出了青蓝色深沉的山峦。河畔西康高铁的骨料厂,有一个相当庞大的白色穹顶,增加了这幅山水画的波澜壮阔。

拐进一条小路休息,脚踩上地面,水就通过地皮被挤压出来,草丛间随处可见湿漉漉的地软。乌鸦在电线上观察着过往的行人,两只黑背白腹的小鸟,站立在一间低矮小屋的房脊上,欣赏着这无边的春色。林间的地上,铺满了婆婆纳,浅蓝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紫花地丁藏身于三叶草间,根本找寻不到它的根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花的芳香、草的清香还有泥土的芬芳。

转过一丛树,远远地就看见那面山坡上,有一个棕灰色的古塔矗立在那里。我询问两位散步路过的阿姨:“南边附近的这几座山有没有名字?”

阿姨从西往东指着远处的群山,对我说:“那边是蛟峪,这里是二龙塔,这边是小峪。”

顺着她的手指,我看见西边的方向,几座小山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座高山,宛若一朵盛开的蓝莲花,花蕊上方飘浮着一大片直升天际的云朵,像喷发的火山,又像冒出仙气的仙炉。东边的几座山峰,如一胎同胞,一模一样的高度,好像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期待早日超过他们的兄弟。

我问:“从那里可以上到二龙塔?”

她们说:“你从土门峪上去,在前面那个路口朝南端走就到了。”

拐进土门峪村之后,天空飘起朵朵白云,太阳出来了,人的身上也暖和了。村道上没有行人,两只喜鹊慢悠悠地在路上散步,展示着自己那黑-白-蓝-白-黑几道色彩组成的躯体,看见我过来,侧身斜睨着我,随时准备着展翅飞走。

从保护站登记上山,爬上弯弯绕绕的水泥路,路面宽阔,但较陡,人一下子就感觉热了。路旁遍植柏树,嫩绿苍翠。山坡上,到处是村民新翻的土地,地里栽植着桃树,可能因为不如山脚下暖和的缘故,都还未开花,林下未翻的地里长满了莎草、野豌豆等,宛若绿毯,紧贴在地面上。

水泥路尽头,向北走过百余米左右的泥泞土路,就到那座古塔脚下了,这时我已热得出了汗。

休息片刻,我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古塔所在的山头极为平坦,但塔身周围并不宽广。平坦的山头上,一座方形的砖塔被铁栏杆围挡着,远处看起来小而平常的塔体,此时也变得高大巍峨,加上塔身层层由砖砌成的檐子上下错落,形成的古朴之美,足以给人震撼。

这座塔没有塔刹,只残存了六层,塔身下方修复后的灰色砖,与上方棕色的古砖形成参差不齐的鲜明界限。我沿着塔身仔细地观察了两圈,依然没有想明白,这座塔是如何成为下新上旧今天这样的格局,难道修复时,人们是把塔身悬空处理的塔基吗?直到几天后,我在网络上看到此塔修复前的照片时,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此塔修复前塔身下方只留下两根细细的塔足,背负着上面千斤重的塔身,站在荒草堆中,犹如一个肩负着历史厚重的巨人。修复时,这些下方的残留旧砖都被包在了里面,所以现在已经看不见塔身下方古老的内核了。

塔后是连绵不断的山峦,从两边都延伸至目之所及处,近处的呈棕灰色,远处的是青蓝色,越远颜色越深。塔前是平坦的台地,站在上面,可以俯看眼前的关中平原。

一条条从山谷里流淌出的峪河,在经年累月的力量拉扯中,将山麓的土地割裂成一片又一片大小不同的台原,这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神禾原和少陵原了,在此刻就可以看到,神禾原像一个小胖子,酣眠于此山的西边,头颅高高地扬起,少陵原像一个大高个,沉睡于此山的东边,从西北到东南,把身躯伸展到看不见的地方。山脚下小的台原上,有的上面铺陈着一个村庄,有的是一片一片绿色麦田缀成的方块图。有的村庄却亲近着河水,坐落于两座台原的臂弯中,受着古老大地的庇护。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背晒着太阳,吹着微风,俯看着山下的一切,静静地享受着这人和大地的对话。

一群鸽子迎风飞来,绕着古塔飞行,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就又起身,往南边的天池寺去。

上山时,管护站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从山脚到二龙塔需要二十分钟,从二龙塔到天池寺需要四十分钟。

从二龙山所在的山头向西南方向望,有一片建筑耸立在那边的山颠,看起来中间似乎还隔了两个山头。

我就又回到泥泞的道路上,沿着西南方向的小路走,小路中间积水遍地,就只能踩着两侧的草丛往上爬。爬上第一道坡后,回望二龙塔,发现那座小山头上,除了孤零零的古塔,便是荒草,没有一棵比较大的树木。被游人踩得发光的塔周平地,更展示出这塔的孤寂来。我想到塔前介绍的文字里说:“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村民为盖饲养室需要用砖,将塔上几层拆毁。”这份历史的苍凉,本身就是一份孤寂,夜深人静的时候,古塔可曾因这份孤寂而痛哭,我们不得而知,但如今,他早已以自身的残躯在这座山头上站成永恒,与塔下村民果园里的桃树融为一体,成为这群山的一部分。

坡上又是一台平地,满是干枯的茅草,中间零星地种植着小松树,这片台地极为宽阔,从北往南走十几分钟才能走完。

紧接着,又是一个高耸的山头矗立在眼前,满山的松树,多有石块,山桃花盛开在道旁。上去的路很陡峭,昨日的雨水将树下的松针在小道上冲成了一个个小土堆。

上山后,往上的小路较为平缓,山坡上长着高大茂盛的松树,这时,离二龙塔越来越远,但塔的身姿却显得越来越动人了。

不久就到了水泥路上,水泥路旁有一片聚落,住着不少人家,几位老人在门前晒着太阳打牌,询问后才得知,这里是“蛟峪山村”,天池寺所在的这个山头,叫做“蛟峪山”。

沿着公路绕到西北方向去,有另一条公路从北边的蛟峪上来,通向山上去。公路两边满是紫叶李,只是它们都未开花。

我沿着西边的公路往上走,遇见一位身穿僧衣的师傅,便问他天池寺是否可以进去,师父说:“可以的,寺里各个殿门都开着,都可以进。”绕到南边后,我看见山谷对岸又是连绵的群山,零星地住着些人家。

天池寺坐北朝南,正门有三个门洞,东边还有一个便门。进门后,就看见钟楼前有一座古塔赫然耸立,塔身为六边形阁楼式,呈褐色,共七层,一层每角的塔檐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一二层的塔檐上都悬挂了风铃,春风徐来,风铃摇曳,泠泠作响,如闻仙乐。

寺院为三进,一进为天王殿,左右有钟鼓楼,二进为大雄宝殿,我在东边的水龙水洗罢手,去大雄宝殿礼佛。大殿里一尘不染,香岸被擦拭得溢光耀眼,就连炉里的香灰,都被用工具抹拂得平平整整,佛前的坐垫上可放着一盒抽纸,可能是方便师傅们取用。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寺院,一种莫大的庄严与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第三进是法堂,几个工人正在堂前施工,我就没有过去打扰。总体来看,这座寺院的建筑好像都是新修,门窗上鲜艳的红漆好像油迹未干。或许不是建筑是新的,只是它们都又一次换了新颜。

下山时,四只体型庞大的乌鸦栖落在核桃林间,在我还没看到它们的时候,听见几声明显的“你好、你好”从林间传来,惊了我一跳,便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竟是几只乌鸦,它们看我过来,逃也似的穿过树林,朝那边山坡飞走了。

夜里,我与堂哥散步时,皓月当空,宛若圆盘,我才知道,当天是农历二月十六日。

“踏遍青山人未老”

趁着这次到山跟前来,我打算把附近的几个峪口都走一走,所以前天去了土门峪、蛟峪,昨天走了大峪、白道峪,今天再打算到小峪去。因为已经连着爬了两天的山,腿脚都已酸疼,今天就不打算再上山,只想在小峪水库边转转,看看水,只当是溜溜腿,排排酸,让腿脚早点恢复过来。

从环山路拐到清禅寺村,沿着村道向南踱步,“清禅寺”三个字的大青石牌坊边,是高耸笔直的白杨,树枝上挂满了穗状的杨树花,地上也落了满满的一层,树枝发出了浅褐色的嫩叶,预示着春天在它们身上的痕迹。

田野里桃树、李花都热烈地绽放着,增添了田野里的颜色和生机。这一带垂钓园众多,在我走过的这一会,就遇到了三四家,桃花、樱花、紫叶李花在池岸上竞相开放,一树又一树的缤纷倒映在池水里,把这一份花香与色彩赠送给即将上钩的鱼儿。

有一家池塘堤岸上坐满了垂掉的人群,更有卖凉皮、葱花饼的生意人都等候在路旁,供他们在这无边的春色里消遣时光。

村道两旁一树树盛开的樱花,在道路上方笼罩成一个花的穹顶,把这一方天地,完全装扮成一个花的世界,这里除了樱花,别无外物。有一家人带着孩子,在路上玩耍,赏花、嗅花,抚摸花的曼妙身姿,花儿也决不吝啬,给每个人的意识深处,渗入自己的一切。

在前面穿过二里村向西走,不久就到了河堤路,河道里水流娇小,乱石遍地。因为正在整修河道,在砂石堆在那里,所以在上流还很清澈的河水,在下面就变得浑浊起来。

在前面的桥上,一位环卫工阿姨对我说:“山里正在施工,人家不让游客进山。”

过了桥,我沿着西边的河堤路,满怀忐忑地往前走,生怕自己忍着腿疼到了山口,人家不让进山,那就特别不值了。

河堤路上,一边是繁华似锦的紫叶李,一边是嫩绿可人的垂柳,为道路增添着生命的力量和色彩。

前面的河道里水流清澈,修建着三四道台阶式的堤坝,两个女人坐在河道里的石头上,用棒槌捶打着浆洗衣服,这情景古朴而庄重,为近年来所罕见。

到了保护站,我正要在门口放着的登记本上登记个人信息,里面的工作人员叫住了我,问:“你干啥的,要去哪里?”

我说:“我去里面水库那里看看。”

他说:“你不用登记,里面施工,你走路的时候往路边上走。”

我说:“我不往里走,就在水库边上转转。”

他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

刚进山来,走过两条铁路桥下以后,我就感觉到那句“注意安全”并非多余了。看得出来,进山的公路虽然经炸山扩建了,但仍觉狭窄,那双车道算不上标准,小轿车会车尚可,两辆大卡车会车就稍显困难了。

进山来,小峪河在东边的山崖下缓缓流淌,不远处就是水库的身影。因为山路的陡峭,水库高大雄伟,仿佛悬在头顶。

我看见水库的出水口修建在山体内,走近几步,才发现人们在山体内修建了一条暗渠,利用山体本身的坚固来减缓库面的压力,库水通过山体流淌,也减少了流水对库面的损害。

库面一边是青青的绿草,一面却是一层一层垒砌起来裸露在外的青石,或许这是某次决堤的结果。将出水口修建于山体内,或许也是吸取本次事故教训的结果。

山路上拉砂土出来的大卡车络绎不绝,将路面碾压得崎岖不平,这正说明山里面确实在施工。大车从陡峭的山路上下来,它们虽已十分小心地减了速,但卷起的尘土,和轮胎上冒起的烟雾,都说明这里行车的凶险。

爬上陡坡,就到了库坝上,这里的大门敞开着,不像大峪水库那样大门紧锁。库水呈黑褐色,这是因为群山倒映的缘故,偶尔一阵春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波纹,犹如烧开的沸水。

我沿着库坝向里面走,发现那边的水里立着一座高出库坝的放水塔,通过桥面连接到库坝上来。有两位老人坐在库坝那边管理站门前的柏树下,我以为他们是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就向他们打听库区有多长。

一位老人说:“我们和你一样,也是上来浪的。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从南寨那边走过来的,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另一种老人说:“我们就是这跟前人,从zou峪过来的。”

我问了半天,才确认他们说的是“竹峪”,他们说的是长安方言里的读音。在官方的地名里,竹峪在周至县,附近只有一个“竹沟口村”,这大约就是当地人叫做“竹峪”的地方。

我问他们:“竹峪在什么地方?”

他们说:“你不是去过土门峪吗,竹峪就在土门峪以东,洋峪以西。”我更加确认他们说的就是竹沟口村。

看着对岸的车辆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上,在转弯的时候愈加小心翼翼,但依然卷起一股扬尘。一位老人对我说:“这里面是西康高铁的出砂口,专门往外拉石呢,高铁到时候会一直在山间的隧道走,到了大峪那边才出山,那边有个出山口。”

我想起来,前一天去大峪时,西边的山体上有几孔巨大的隧洞,上面写着“秦岭太兴山隧道”之类的话,有一列桥墩从平原上延伸向那里,原来这就是鼎鼎有名的“西康高铁”工程。就说:“怪不得我昨天经过大峪口那边,看见一个什么‘秦岭太兴山隧道’。”

他们说:“那就是的,那就是这隧道的出口。”

聊了会儿,一个老人问我:“你还去里面转不转?”

我说:“我都行,你们去我就去。”

他们说:“那就走。”

我在后面拍照,一位老人迅速地走到前面去了,看看告示牌,看看这看看那,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我走在后边的另一位老人对我说:“你看那老汉都八十八了,精神不精神!”这却出乎我的意料,和我说话的这位老人,剃着光头,被太阳晒得黝黑光亮,耳朵戴着助听器,身着一件黑色夹克,前边的那位,身着黑色的夹克,走起路来似乎有点蹦蹦跳跳的感觉,我以为他两都是七十几岁的年纪,丝毫没想到前边的那位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后边的这位却才七十二岁。

于是我们都重新上路,走过库坝,沿着公路朝峪谷里走。前面的那位老人指着对面的崖壁对我说:“那里都是以前炸过石头的,砌库面用得就是这些地方炸下来的石头。”

山路狭窄,一辆又一辆拉砂土的车络绎不绝,每逢车辆经过的时候,我们都要停下来躲避。炸落山体修了路的地方,出现了新的断面,犹如人身上新的伤痕。往里越走,库水似乎越深,水的颜色也越碧绿,似乎才有点春水的色调了。转过几个弯,道路变得泥泞起来,但并不是黄色的泥土泥浆,而是灰色的水泥泥浆。

一个山弯里,一条瘦弱的瀑布顺着山崖缓缓地流淌,跌入下面的水潭,通向暗管,输送到水库里去。

我们一路都在避让车辆,走得极其缓慢,一直走到了库水的尽头,终于看到了清澈的小峪河水。

那位八十八岁的老人对我说:“我年轻时候还在这边的山里种过树。”

我问他:“那时候是不是挣工分。”

他说:“不是,我那时候是挣钱。”

河水和库水交接的地方是一个村庄——小峪河村,我们依旧沿着公路往前走,河道里的杨树还未发芽,一副冬天的模样。只有住户门前的几树樱花,透露着冉冉升起的春色。

过了一座桥,我们到了河水的东岸,两辆水泥搅拌车停在那里,河道里一群村民正在整修河堤。春天的这几场雨使得河水暴涨,冲毁了河堤底部的石块,留着石墙上面的石块摇摇欲坠。人们先把砂石倒在堤岸跟前,减少河水对堤岸的冲击,更利于人落脚,但是依然有河水冲破阻隔流过来,他们四个人站在较小水流中的石头上,把大块的石头填进河水冲毁的窟窿里,一个人站在岸上,用桶往下吊着水泥。先用水泥将填入的石块一一固定起来,待到太阳出来,水泥慢慢凝固,河堤就会再一次坚固起来。

山区的堤岸要保持永久坚固,并不能一劳永逸,而是要他们这样的山民,年年排查,年年修复,才能保障堤岸的安全,也就保障了住在这里人们的安全。

河堤两岸都被人们倒下去了大量的石块,强制性把河水夹到了石块中间,倒逼着它们沿着河道中心,规规矩矩地流淌。

那位八十余岁的老人一路都走在我们前面,为我们探路。我的登山杖因为沾了泥,上山时我就把它头朝下、尖朝上地装在我的背包里,七十几岁的老人走在我的后边,看见了禁不住好奇地问:“你进山还背着唢呐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你背后背得不是唢呐是什么?”略一想惹得我哈哈大笑。

走到前面的拐弯处,我看见没有住户了,泥泞的道路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便对两位老人说:“我们就走到这里吧,前面的路太泥了。”

这位七十几岁的老人同意了我的建议,和我坐在路旁的石块上休息。那位八十余岁老人的好奇心好像还未满足,他一直想去看看,西康高铁施工的地点位于何处。于是便轻快地半跑起来,说:“我再去前面转弯的地方看看,看一下能不能瞧到施工的地方!”说着,他就不顾道路的泥泞,跑也似的到向东转弯的地方去了。

转眼功夫,他就又回到了我们跟前,说了一句:“啥也看不见,工地可能还远着呢。”

我们让他休息休息,另一位老人搬平一块石板让他坐下,他却不坐,依旧站着说:“那我们回,到前面了再休息。”

听见他这样说,我也觉得我们已经休息够了,况且本来也不累,就又一起往回走。看见一位村民,他就跑上前去,打听施工地点在什么地方,被告知是在“寺沟门”。

他就回来为我们介绍说:“寺沟门那还远,那在大金坪跟前。”看来他对附近的地方都很熟悉。

我便问他:“叔,你是不是经常在山里逛呢。”

他说:“也不经常,就是没事了出来转转,总比待在家里强,过去还经常干活,现在年纪大了人家也不让干活,就只能逛逛。”

我看见他身体如此好,说起话来也颇有高论,便问他:“那您是不是什么老干部退休的,还是退伍的老军人?”

他听见了哈哈大笑说:“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我更加地佩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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