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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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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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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母亲是个标准的传统、善良的中国妇女,母亲说姥姥生过九个孩子,只活下来第三、六和第九,母亲是最小的,母亲说姥姥很开明,男孩女孩都让上学,都尽力供应。大舅做了会计,姨妈只上了几年学,后来据说自己不愿意上了,姨妈做了地下交通员,解放前专给同是地下党的姥爷传递情报。唯有母亲是中苏师毕业,专修汉语和俄语。在我上学以前,母亲就教我认字,还教我说俄语。不过现在早都忘了,只记得老师这个词的俄语读法。

母亲是教师出身,但教龄却不长,文化大革命因为种种原因不教书了。八十年代政府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给母亲补发了工资,还征求母亲意见,问母亲愿不愿意继续教书,那时母亲已做医生很多年了,所以还是继续做医生。后来又遵重母亲的意见给母亲办了教师资格证。

母亲也算是文化人吧,但对子女的教育确是极传统且自己也是以身作则。从小就记得每次吃饭总是要等父亲一起,有时父亲忙的不能按时回家,母亲就让我们先吃一点,她自己是一定要等父亲一起吃的。平常约摸父亲快回来的时候,总是先把开水倒在碗里,等父亲回家,水就变成温的,喝起来不烫口。母亲总是说,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要知道体贴,还说家有贤妻夫祸少。

母亲在左邻右舍很有人缘,谁家婆媳吵架了跑我家来诉苦,母亲总能给劝好了,谁家求母亲做点针线活,母亲从不推辞。母亲是个怜贫惜弱的人,我小的时候,生活很困难,记得买东西常常要排队,有一次排队买鱼,每一家买多少都是有定量的。我们家有个邻居,是老夫妻俩,老头在家病的很厉害,正馋鱼呢,老太太排着队又放心不下家里的老头,便叫前面另一个邻居代她买,后来那个人把老太太那一份占为己有,不承认代她买过鱼,老太太掉着眼泪走了,我母亲知道后很难过,煎好了鱼对我们说,咱少吃点吧。母亲拿上三条鱼给老太太送了过去,老太太很感激,自己没舍得吃一口,都给老头吃了,没过几天,老头去世了,母亲说,多亏给她那几条鱼,要不这会儿多后悔啊。

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女人一旦改嫁,以后养老就是她改嫁后生的儿子来管。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改嫁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生活很困难,平日里哪天做的饭比较好,母亲就用我家那个大白碗先盛一碗出来,用一方干净的包袱叫我提着给奶奶送去。我记得小时候常常去给奶奶送饭,后来这个爷爷也去世了。父亲便主动接过奶奶来养老,母亲一点怨言也没有,一直伺候到奶奶去世,这在邻居们看来很难得,有些老太太说我奶奶,这个老东西啊,哪辈子修来的福啊。

母亲对我的教育一直很严格,从小就教我女人一定要稳重,坐着不要翘腿,不要倚着门站在门槛上,不要和男孩子一样打架跑跳。记得八十年代流行披肩发,有一天我披着头发去给四年级上课,还没出门就被母亲叫住,说你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为人师表啊,我只好把头发束起来。至今每每看到别人一头披肩发觉得真漂亮,但自己一散开头发就觉得不得劲,总觉得人家是披肩秀发而我是披头散发。

结婚后母亲常对我说,在婆婆家做饭要先问婆婆吃什么口味,婆婆说咋做就咋做。我有个小姑子,母亲总是嘱咐我,人家就一个女孩,宝贝得很,要好好待人家。下班后要按时做饭,男人衣服该洗了要及时给他换,还说姥姥就是这么嘱咐她的。妈呀、、、我说现在时代变了,我们都上班,应该一起洗衣服、一起做饭、一起带孩子、、、母亲总是说,这是女人应该做的,可是我弟弟给我弟妹洗衣服的时候,母亲看了还乐呵呵的,也不说是女人应该干的了,这一点很开明么,呵呵。

在母亲面前我从不敢高声和老公说话,那肯定是挨训的,其实在家里我也没高声说话,高声的时候那都是儿子生病的时候,儿子小时候常常半夜发烧,我一个人去医院不行,就推醒老公,而他总是懒懒的不起来,不是说没事就说医院没人值班,我一着急就高声了,我说这孩子要有个什么事,我跟你没完。于是他才很不情愿的起来,但不超过三天他保准找我母亲告状,说我有孩子以后就不爱他了,为这事儿我老挨训。

儿子长大后,在母亲那儿还拿我当小孩,有时候去看望母亲,母亲去倒一杯水端给我,吃饭时让我坐着不动,非得她去给我盛饭,好吃的不停往我碗里夹,真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不管我多大,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小孩。

流年似水,在母亲七十五岁的时候,母亲永远离开了我,在最后的三百一十三天,母亲躺在床上,我住在床边沙发上,呼吸机,吸痰器,各种管子,不管如何努力,最终没能唤回母亲,第一次品尝生离死别,太难接受了,暗夜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以前总以为日子还长,到了今天才明白,母亲在的时候,我似乎从来没有长大过,当年,母亲迎接我来到了人间,如今,我送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来的时候,母亲笑着,我哭着。母亲走的时候,我哭着,母亲却沉默着。而今,我是没娘的孩子了。

从此,再见母亲也只有在梦中,愿母亲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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