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路边的花是有人浇的呀,避风塘是有人清理的呀,三八海塘体验区旁的石块是有挖掘机处理的呀,原来清洁工阿姨那么早就开始打扫了呀,早晨的长椅是这样热闹的呀,每个拐角角都坐满了迎着朝露的老人们,他们面朝阳光,各自也并不如何交谈,静静的享受着,朝阳与新生。
喜鹊欢快的在无人的路上蹦跶。鸟儿在树上,唧唧鸣叫。
停下,驻足。左前方传来麻雀的“叽揪唧揪”,右耳朵方向是喜鹊的“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再稍远一些的右后方,“刷——刷——”是清洁工阿姨的扫把清理声。
忽尔又有迟缓的“踏,踏”,阿婆手拎水桶趿着拖鞋走过。
闭上眼,再次仔细聆听。思绪掠过周遭向远处眺望。
沉闷的“咔哒咔哒咔哒”是东面海边挖掘机的响声。
“轰——咚!”又伴随着迟缓沙沙的脚步声,左侧人家关门外出散步。
“嘀——嘀——嘀——”一辆喇叭出了问题的电瓶车宣告着它的存在感
它滴滴滴的来了,又滴滴滴的走了。
“踢踏,踢踏”趿着拖鞋的阿婆又走了回来。
我的耳即是我的眼,四顾瞭望,接收到左后方远处连续不断的“哒哒哒哒哒哒哒”,是打地基的声音。
“呜——”垃圾车带着人们生活的残骸,驶过前方的路口。
一切喧嚣又似万籁俱寂,纷繁复杂的声响在清晨的日光里交相辉映汇聚成一副乡村振兴美好画卷。
“磕嘚,吱——磕嘚,吱——”,睁开眼,三轮车上,一位老爷爷载着他已不再年轻的妻子。忍不住举起手机,他转过头,看着镜头,看着这个无所事事举着手机瞎拍的人。老奶奶在自行三轮车的车厢里,低垂着头,似乎昏昏欲睡,这一时刻,叶芝的诗歌在我脑海里隐现: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
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罩边低眉弯腰,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三轮车没有椅背,她却有倚靠,后面是她的爱人,她携手余生的伴侣。
后座上,她轻微左右摇晃着,摇晃着在“磕得,吱——磕得,吱——”的声音里,在我的眼睛里,在这引发人一切美好遐思的融融光辉中渐渐远去。
我们不会在见面了,在一个这样的清晨,在此刻充盈着爱意的心中。
但在我的记忆里,在写字的当下,这一幕即将融化构成未来自我的一部分,时间是连续的,我们是连续的,生命是过程的集合体。一切滋养我们肉体的、心灵的养料都会在生命中留下印记,变成更坚实更美好的自己。
阳光穿过美人蕉柔嫩娇弱的叶片,沐浴在晨光熙照里。宏观的视野里它摇曳生姿,微观的世界里,叶绿素汲取阳光——万物的生命源泉,光合作用的光反应阶段,叶绿素吸收光子能量激发成为高能态的叶绿素激发态,以便进入光独立阶段后,由电子传递蛋白和辅助色素共同组成的叶绿素分子,通过将叶绿素激发态下的电子传递给其他叶绿素分子,把光能转化为化学能,最终将原材料二氧化碳与水合成葡萄糖等有机物,再通过茎中密布的细小维管束中的韧皮部运输到美人蕉周身。叶片在这一精微复杂的过程中,逐渐从嫩绿化为浅绿,再转向翠绿,也变得更加坚定,更加硬质,更能够抵御风霜雨雪的侵蚀,生命的力量在不停积聚。
世界越来越美了。我推开窗,看见世界,看见自己,看见未来。
看见不一样的蚂蚁岛。原来蚂蚁岛并不是静态的,老人们也并不是夕阳渐晚。当我们静时,他们动,当我们动时他们静。我真是太迟钝,食堂的阿姨、打扫卫生的阿姨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共处同一空间,她们却又似处于我们不可见的透明之中,在我们的视野里隐身。上次有人采访问岛上都是老年人,会不会缺少生机活力?我当时的回答是:新到蚂蚁岛的你们不就是我们的活力吗?但现在我想纠正一下!岛上的老人亦是我们生机活力的源泉。
老人们安静的在这个清晨,也或许是每一个我不可知的清晨里,沐浴着同一片天空下的阳光,代表着生命与无限生机的阳光。大自然平等赋予每一个生命以力量和温暖,老人们看着初生的太阳,汲取流淌在温和光线里的温度和养分,也像花朵一样开放着,也将像大自然一样生生不息,孕育美好的能量哺育传递给下一辈。
静即是动,动亦是静。沉静的外表下生命在热烈涌动,热烈的舞蹈中深藏沉静的心。
我心里有很多的美,恨不能一一道出的急躁感催我快点快点,把它挖出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恐惧于我不够快它就倏忽在我意识里一晃而过消失不见,只留下它曾经到此一游的痕迹。
正如黑塞所说:
当我的渴望不再去画朦胧远方的幻色,当我的眼睛满足于所见所得,自那时起,世界就越来越美。
世界越来越美了,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我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世界越来越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