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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景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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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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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麒麟山

再读麒麟山

小时候总觉得东大山是我们家的,它的主峰最好看的一面总对着我家大门,一出来就好像要跟我说话似的,虽然没说,我们可太熟了。后来在二其营子的什么地方看,它也都是那样的态度,原来它不光是我们家的,是二其营子的。上学以后,老师让写作文,写家乡,写麒麟山,我才知道,东大山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学名”呢!

二其营子动迁了,大门口没有了。我,还有全二其营子的人都与麒麟山疏远了,甚至形同陌路,久违已久了。

那天,我和老伴沿着河边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麒麟山的对面。多么熟悉的面孔啊!隔水相望,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沟壑都是从前的,太亲切了。山上的草木似乎稠密了一些,可为什么都灰苍苍的,显着有点发旧呢?大概是缺少一场好雨的洗礼吧?

就是这面山,从前跟我家大门端端正正对着,隔着当铺园子里的一片青菜、七天地的一片庄稼,隔着河套的大树林子还有大凌河,总有五里之遥,也只有这个距离才看得最真切。那时,几乎每天早饭前和晚饭后我都要站在大门外的石头台上看。那时的麒麟山,有树林的地方一派葱绿,没树的岩石和沟壑全都特别鲜明、晴亮,那时空气的透明度特别好,大山总是罩一层蓝幽幽的山气,像挂着露珠还没开封似的,我看它,它似乎也在看我,有时我就想:你就这么不错眼珠地瞅着我家大门,难道想低头进来不成?每天晨曦先从山后亮起,随着就是那轮红日的笑脸;有时朝霞在后面红了一大片天,连山顶也红了,可前面还蒙着淡淡的雾气,像还没有做完的梦。有好几次雨后的黄昏,天上都是乌云,只有西南天边拉开一角,恰恰夕阳就在那里,日光斜着投向大山,在阴沉的天底下,大山披着金色的光辉,每一条山岗,每一道沟壑,每一面壁崖都是那么鲜明耀眼,像一座宝山。还有的时候西天彩霞映得大山红光满面,而它又映红了我,和它红着脸对视,好像我们刚刚倾诉过什么。

和它相识的太久了,别后重逢自然会想起一些关于它的记忆。1949年下涝雨,山头上的雷声轰轰隆隆地响,下完雨人们发现原来那不是雷,是闻仙洞北边的陡处,泥石流滑坡的声音,从此,那地方裸露的岩石,像用粉笔画出的一只大蛤蟆,我管那儿叫“蛤蟆印儿”。现在蛤蟆印儿早被松林给修复了。整个山岭是个拱形,在拱形的顶部有两个小山丫,二其营子人管那儿叫“石榴嘴儿”。每天上午,阳光从石榴嘴斜射进来,影子投在左边的岩壁上,在没有钟表的年代,人们就看那儿的日影来估计时间;那个闻仙洞,高高地嵌在立陡的悬崖上,可望而不可及,吸引人们不断猜想它的神秘,甚至期待当年的木鱼声,或者洞箫与瑶琴。

1969年,我们终于耐不住它的诱惑,在端午节那天,我和吴振全、张田、张忠、张顺,以探险者的姿态造访了闻仙洞。初次攀援那么陡的峭壁,心里有点紧张,却丝毫没有影响兴致。我在前面探路,吴振全殿后,大家小心翼翼地攀登,越上越陡,我离洞口还差不到二十米的时候,吴振全在后面喊我,说是张顺要回去,我这才回头看,好险啊,真是万丈深渊!张顺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初次登临这么险要的山崖也难怪他害怕。可是从原路下去是绝对不行的,只好鼓励他:“只往上看,别往下看,就快到了!”进了洞,大家立时兴奋起来,大声朝下面喊,大声的嚷嚷,喊声在山谷回荡,就像很多人在喊。山洞里面高约两米,进深四、五米,宽约六米。四壁以及顶、底全是晶状岩石,应该属于石英或方解石类;洞里有很粗大的鸟屎,大概是老鹰的。往下面看,大地就像一幅图画:大凌河、十家子河、公路、铁路、小路;十家子、二其营子、三岔口;远处的狼山,近处的大水泡子都在眼底。这个洞口俨然就是大山的一个窗口,我觉得在众多景物之中,它最关注的还是我们二其营子。你看,当铺园子、我家大门口、胥广文家大门口,还有那棵大蘑菇似的小庙大树,这些都是最惹眼的风景,至于朝阳城里,老北街那些古老民房,北塔、南塔、转盘街,造纸厂的大草垛、其他工厂还有那些大烟囱,都像玩具一样在那儿摆着,大山对这些不会有什么兴趣,总之麒麟山这个朋友是我们的。

动迁,这次巨大的沧桑改变了朋友的结构,现在麒麟山面对的不再是绿色的树林、好玩的河套、广阔的田野和美丽的村庄,而是巍峨的市政府大楼、豪华的澜山官邸、一品人家还有商贸大厦这些高大的楼群,所有人也都是新的面孔,或者说是新朋友。而我这个故人只能作为一名游客站在这里默默地重读远去的记忆,缅怀从前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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