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时光

独处的好处不能与人同享，这一点在四十多年前我就知道。

当年我在薛台子煤矿工作，煤矿在大山之阴，是个只有二三百人的小矿。下班回家要骑车走四里山路、七八里旷野和六里公路。我骑车是快的，全矿能跟上我的不过四五人，我追不上的只有王革和李长青。那时年轻，上下班路程远，骑车比赛是常事。可是我爱独行，一个人骑车自由，想快就飞，想慢就游，下班时常常晚走一会，同路的人都走了我才走。

一九七七年五月中旬的一个午夜，下班照例一个人往回走。转过山阴，明月当空，天清如洗，在山坡往远看，麒麟山，大凌河川，树林，没有灯火的几个村庄和田野，都看得那么清晰，我心情豁然开朗，舍不得快骑，心跳着兴奋，慢悠悠地感受天地间的宁静和安祥，多好啊！所有的一切都披着如水的月光熟睡，都那么安谧、美好，我必须轻轻地、悄悄地前行，在这样美好的时空，任凭思绪飞扬、情感荡漾，此时若有第二个人在，我都会担心这个感受不能够完好地绵延。这样自私地庆幸着，不知不觉到了公路。

忽然从哪里飘来一缕清香，直沁心脾，全部神经立时兴奋。惊喜四顾，原来是路边的洋槐，刚生新绿的枝间或藏或露，一串串洁白的槐花，被月光一照，都呈半透明状，娇娇嫩嫩，快要随着清香滴下来的样子，这么美啊！从前吃过槐花作馅的合子、蒸饺，采摘时没觉得怎样，而今，却觉得她与明月一样有点圣洁可敬了！兴奋的心再次加快了跳动。路上没有别人，太奢侈了——大自然把这般美好的月色独赐于我，不知怎样享受才好，直想下得车来躺在路上不走，长久与美同醉算了！到了家也还轻手蹑脚，恐怕惊坏了安谧，吓走了宁静。躺在炕上回味情景，醉意难消，久久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