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到舅舅家

那年我到舅舅家

正月初四，是我们相约去舅舅家的既定日子。恰好几个表叔也要走亲戚，同路。母亲跟我便坐上表叔的自行车。母亲坐在后边，自己坐在前边的横梁上。表叔一只手扶把，另一只手提着箢篼，骑行在寒冷的雪天里。我家离舅舅家大概有十几里，在当时，走亲戚大多是用步量的年月，算是远路了。

表叔骑的车子是旧的，不知修过多少回了。车子在看不见路面的雪地里吱咯吱咯的爬行。虽然有幸坐在车子上，但那滋味真不好受，一根横梁担着两腿，自己的两只小手，需用力把着前把手，否则会掉下去。走不了多远，自己的两腿就麻木了，双脚冻得生疼。表叔停下车子路走不到一半，自己就再也坚持不了了，只好痛苦的喊叫。，把自己抱下来。由于两腿没有知觉了，自己几乎就站不稳了。但也只能在地上跺跺脚，待一小会儿，再继续走。看看远远的路，再看看慢悠悠的车子，心想：表叔你不会用力蹬，让车子快一点吗？但是，这话始终也没有说出口，因为表叔来时还在说：“车子链子不好了，不敢用力，怕半路断了。”

就这样一路停下好几遍，总算熬到舅舅家。下了车来到舅舅家，每个人的脸都像熊猫似的。帽子上一层霜，眼眉上一层霜，大人戴的口罩上一层霜。舅舅把我抱下车子来，一边为我擦泪，一边明知故问的对我说：“冷吗？”我勉强地点点头。舅妈看到我，立即过来，攥着我冰凉的小手疼爱的说：“你看冻得，鼻子红红的，眼里都流出泪了。”那一刻，浑身真冻透了，以至于向舅舅、舅妈问声“过年好！”的话都说不出了。

接下来，就是烤火。舅舅会在屋堂里点上堆柴草，抱着我。把我的鞋脱下来，在火上烘烤。不多一会儿，就暖和多了。

接下来就是年年都盼望的吃果子，也就是花生。每一年，家住弥河边的舅舅家，在我们去拜年的时候，都是挖出一瓢子生果子给我们吃。这对于我……一个一年也吃不到果子的孩子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尽管大家一分，自己得到的不是太多。但每年想去舅舅家，吃果子，这也是一种甜美的愿望。

穿上鞋后，便和小表姐、小表哥到外边玩耍去了。来时的寒冷随着儿伴的嬉戏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小表哥会把大年初一到处捡拾的夹了信的鞭炮，留在这时一起燃放。自己也就同他们一起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中了。

吃饭的时间到了。一听，喊我们吃饭，几个小家伙会不顾一切的跑回来，急切的享用美味佳肴。所谓的美味佳肴，就是：炖萝卜皮子，炖大白菜，炖蘑菇鸡。前两种几乎看不到里面有肉。蘑菇鸡，一碗里最多有几块鸡肉。大人们不好意思吃鸡肉，每个孩子能得到一、两块鸡肉已经很不错了。再有的就是炸鱼。虽然现在记不太清楚了，那大概就是鲅鱼吧。饭食就是吃馒头。一个大大的馒头，七八岁的孩子，是吃不上的。但自己不舍得掰开，当时宁愿被母亲骂，也不舍得掰开分给别人。那可是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的馒头啊！

记得有一次，吃饭的时候，自己偷偷夹了一块鱼，放在了方桌的下面。等饭后舅妈收拾时，看到在下面有一块鱼，就随口说：“哎！是谁放在这里一块鱼啊！”几个大人也会心知肚明的随和着：“是谁呀？吃不上放在这里的？”那是，自己已经七八岁了，也很知道害羞了。但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再留出一块鱼来，等晚上吃。现在想来，真有些可笑。可，当时那年月，那肉板子鱼，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呀！以至于长大后好多年，大家谈起这件事来，还感叹不已。

这件事，虽然是小时候，不算光彩的事，但令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