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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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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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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塘蛙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诗经》(国风·秦风·蒹葭)。蒹葭,芦苇也。我读这句诗时,脑海里浮现的是大片青青苇塘,迎风摇曳,窸窣作响。傍晚时分,家家掌灯,苇塘里传来蛙声欢唱。这是我儿时的记忆。

小时候,我家住在马场营房家属宿舍,地处河东、河北、东郊(现东丽区)、北郊(现北辰区)四区的城郊结合部。当时,营房和家属宿舍周围是农田或荒地,沟壑纵横,水塘棋布。家属宿舍与营房之间有一条小河和两个水塘,小河与水塘之间的分水岭又是一条丁字形的小土路。河岸边种着垂柳,春风荡漾时为这里被冷落的荒芜增添几分情致。水塘是建房时取土留下的坑,成年积水杂草丛生。长得茂盛的要数芦苇了,苇丛高矮不齐,长在水里的高一些,长在岸边的矮一些,给水塘镶嵌了一圈绿色的环。它们春天抽芽,夏天拔节,秋天吐穗,冬天扬花,一年四季都守望在水塘边上。

有水便有蛙,水塘中的芦苇丛是青蛙最好的栖息地。它们隐藏在芦苇丛中不易被发现,有时也跑到浅草和小路上伸伸胳膊蹬蹬腿,有人经过,便两腿一蹬像跳水运动员一样跃入水中。水里的浮生物和草丛中的昆虫是蛙们的美食,它们吃饱了,不是安眠不动,就是“咕儿呱、咕儿呱”敞开喉咙乱叫。尤其傍晚,当它们群情激昂时,便是“蛤蟆吵坑”了。家属宿舍里养的鸭子最爱往那两个水塘跑。每天早晨打开鸭圈门,不管谁家的鸭子,都跩跩地奔向水塘。那里有小鱼、小虾、水草等美味珍肴等着它们呢。后来人们给这两个水塘起名为“鸭子坑”。

“鸭子坑”是男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逮蚂蚱、扑蜻蜓、捉蝴蝶,或拿网捞小鱼……还有,就是用一根棍栓根绳,绳的另一端系上个蚂蚱或绿豆虫钓青蛙。会钓的,半天能钓不少呢,拿回家就是一盘珍馐。(当然青蛙是受保护动物,那时是没人管的。)

冬天,芦苇枯黄了,蛙们冬眠了,鸭子坑也结冰了,孩子们还来这里玩。他们用木板和粗铅丝自制“冰车”或“冰鞋”,一个个比谁划得快。还有那小小孩,自己不会划,让哥哥姐姐,或让大人们拉着、推着、拽着划,一不小心来个仰八叉,咯咯咯地像冰裂发出的脆响。严冬时节,北风没遮没拦地抽在冰面上,冰是不怕严寒越冷越结实,可冰上的苇杆被抽干了,芦花飘散开去。人们趁着干枯季节把苇杆割去编苇帘或当柴烧。这时池塘里没有蛙声,只有枯草嘁嘁声。

春天来了,冰开水暖,柳树抽出新绿,翠嫩的苇尖也悄悄钻出水面,不几天长得老高。说竹子拔节长得快,芦苇又何尝不是呢。难道芦苇就因有“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之义被贬,就不像竹子那样高风亮节了吗?那山间竹笋还有“嘴尖皮厚腹中空”之说呢,不是人们用来作比喻的吗,这一比喻,让芦苇含冤受屈抬不起头来,心中的委屈只有靠蛙们替它打抱不平了。

其实芦苇根连根,手牵手,是最团结的群体了。春耕时,见农民翻整土地,总能把一些芦根翻出,白白的,长长的,许多根串联在一起,挖出一根带出一串。芦苇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只要有根,它就能发芽、拔节、长出高大的形象来。而且,它的根系不断蔓延,苇丛也不断扩大。这正是:“地下天罗地网,地上雄兵百万!”芦根还有药用价值,能清热去火、生津止渴。感冒了,采点芦根煮水喝,马上减轻许多。有时我们也到农民翻整的土地里捡芦根,捡回去洗干净,放到嘴里嚼着吃,里面的浆汁似那琼浆玉液甜丝丝的清凉爽口。

大概端午节前后是芦苇生长的旺盛期,苇杆粗壮,挺拔得像年轻壮士,苇叶交错攀升,舒展开来大的有一尺来长。这时,我们去采苇叶,采回来让妈妈包粽子。我们边采边玩儿,有时折下一片苇叶叠个小船,水面放舟,还快乐地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有时折个苇笛,吹着童谣:“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着我们……”;有时蹑手蹑脚捉那落在苇叶上的蜻蜓。聪明的蜻蜓,哪能束手就擒,转动着大眼睛,没等我们靠近就扇着薄翼飞走了。常见的蜻蜓一般是黄褐色的;也有绿色个大的叫“大老赫”;黑灰花纹的叫“车轱辘钱”;通体红色的叫“红娘子”;黢黑的叫“黑老婆”……更有意思的是钓蜻蜓,折一根苇杆,去掉叶子,苇尖上拴一只事先逮住的蜻蜓作诱饵,一边左右摆动苇杆,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唱:“来吧,快来吧,大老褐配对来吧……”引来寻找伴侣的另一只蜻蜓,当两只蜻蜓搭在一起时,马上收杆把那只寻爱的蜻蜓捉住。我们在苇塘边上嬉笑歌唱,早把蛙们吓得躲起来了,哪敢出声。

有时,我们在苇塘里看到青蛙的卵,蛙们把卵挂在苇杆上,一包透明的软体,里面有许多透明的卵泡,每个卵泡里包着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小黑点。这就是蝌蚪的前身,粘粘糊糊一团,我是不敢去触摸。待这些卵孵出小蝌蚪,小蝌蚪像婴儿一样脱离了胎胞,就可以独立地浮游在水中了。小蝌蚪黑黑的幼体,椭圆的身子,灵活的扁尾巴,没有四肢,也看不见嘴巴和眼睛,它没有方位地游动,游得不快,我们用手就能捧起它来,捉几只带回家用瓶子养起来。“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让我对小蝌蚪充满喜爱,总想看着小蝌蚪是怎么长出腿来的,怎么变成青蛙的。可是小蝌蚪在我的小瓶子里失去了生存空间,要不了几天就死了。明知养不活,还是想逮几只,逮着了再把它放回水塘,让它去找妈妈。

大概蛙的孩子们太多了,它们顾及不过来,丢几只也不知道;要么蛙们只管生不管养,小蝌蚪的蜕变完全是靠自己完成的。在它圆圆的身体里先长出后腿,再长前腿;有的先长出前腿,再长后腿;然后嘴巴突出来,尾巴慢慢地退掉。成群的小蝌蚪成批地变成小青蛙,草丛中、路边上到处有小青蛙蹦来蹦去,蹦到脚面上还吓一跳呢。小青蛙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叫的?还是蜕变后有了嘴和鳃自然天成?就像婴儿天生会哭又会笑一样。蛙鸣无论是哭还是笑,我认为是在歌唱。当这些小青蛙长大后,又一年,也是又一代的蛙鸣重新开始了。

不知不觉,人们的生活环境发生着很大变化,平房拆迁了,鸭子坑填平了,芦苇没有了,蛙们的生存环境也没有了,蛙声自然也就消失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铺路架桥,土路铺上了水泥外衣;“腾笼换鸟”,汽车喇叭声代替了蛙鸣。我再回到儿时的地方,苇塘蛙声只留在脑海里。

芦苇萋萋,蛙鸣呱呱,童年的记忆已经远去……

                              2018年3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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