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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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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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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骑黄沙岭古道


   鹧鸪天·黄沙道中即事

   句里春风正剪裁,溪山一片画图开。

   轻鸥自趁虚船去,荒犬还迎野妇回。

松共竹,翠成堆。要擎残雪斗疏梅。
乱鸦毕竟无才思,时把琼瑶蹴下来。
辛弃疾写过多首关于上饶黄沙岭的词,说明辛弃疾多次走过黄沙岭。每看一首辛老祖宗关于黄沙岭的词,都会让我对黄沙岭产生一次新的遐想。
辛弃疾一生写了629首词,而其最精彩的词基本上都是被贬闲居上饶前后所写。这些词既抒情又写实,所以这些词在什么地方写、写什么景、抒什么情在词中都一目了然。黄沙岭,博山寺,灵鹫寺,鹅湖等地;四季山水人文景观;国家兴衰存亡,人间喜怒哀乐。我们的辛老祖宗都能信手沾来,立成词句。非怪有人评价他的词是“悲歌慷慨,抑郁无聊之气,一寄之于其词”。更有人赞其词“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
读了《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我于2011年4月8日独自骑行黄沙岭古道。读了《浣溪沙·黄沙岭》,我又于当年的11月6日与五位驴友一道骑行了黄沙岭古道。这之后有不少随之慕名而去的驴友告诉我,黄沙岭古道已不复存在,另辟了一条公路翻越黄沙岭。为此我还特意写了一篇《黄沙岭古道辩》的文章,谈了我对所谓古道以及古道开发旅游的看法。从那以后两年多的时间,我没再去过黄沙岭。
在读了《鹧鸪天·黄沙道中即事》这首词之后,正是大好春光的季节,便产生了要去看看这“句里春风”是如何剪裁大自然的美景,黄沙岭古道到底有了怎样的变化的想法。于是我相约了8位冬泳和长跑的男男女女,第三次骑行黄沙岭踏青春游。


甲午年二月二十三(公历2014年3月23日),春分日刚过两天,恰逢星期日,上午8时我们骑上自行车,从上饶市信州区胜利大桥出发,一路途经茅家岭,塔水,三清山飞机场,又一次去黄沙岭古道寻踪辛老祖宗词中的意境。
当我们一进入上饶县尊桥乡的地界,春天乡村的景象便扑面而来。“句里春风正剪裁”,这情景不似人为,却胜似人为。回暖多变的春风,泼洒着多彩的笔墨,写生着怀春的图画。茶农在茶园采茶,湖面水鸟在凫游,踏青春游者融入金灿灿的油菜花间,钻进嫩芽聊发的千年古树洞中,人们轻狂了起来。对着这被春风剪裁了的美景,辛老祖宗挥笔写下了“溪山一片画图开”的美句。一个“开”字,把寒冬以来人们盼望的春暖花开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人们那种欣喜若狂的感受宣泄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置身在这春天的景色中,思想着辛老祖宗美妙的词句,一阵阵带着青春气息的春风柔面轻拂,真的要让人飘飘欲仙了。
我在读辛老祖宗这首词时,一直有一个不解的问题留在脑海里。“轻鸥自趁虚船去”,何谓"虚船"。是梦幻吗,是杜撰吗。而当我在一个大水库边拍照时,看到了几只水鸟在水面上凫游。忽然间水鸟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水面,却又紧贴水面拍打着水面飞行。这情景,我在江河中游泳时见过多次,今天在这水面上看到这一景象时,忽然觉得这多像是水鸟在乘快艇而行啊,我猛然领悟到这就是辛老祖宗所说的“虚船”。天天游泳,几乎天天见着水鸟贴着水面拍打水面飞行,却熟视无睹,毫无感受。而辛老祖宗却抓住这一情景,使之升华,写出了“轻鸥自趁虚船去”的妙句。人们常说“一代胜过一代”,我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一代莫如一代”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在内心念叨着,我们的祖先太有才了。


又来到了黄沙岭下的石上村,原本从这里上黄沙岭只有一条小道,现在却在小道的东边出现了一条新开拓的路基。我问了石上村的乡民,知道新路基就是新开的翻越黄沙岭的公路,一出石上村新开的公路就和原来的山道重合了。于是我们决定就从原来的古道穿越石上村。果然一出石上村我们就走上了新路基。
我抬头向山上一望,新的路基完全就是在原来登山古道上拓展修建的。虽然路拓宽了,但还是原来的黄沙岭古道线路。同样可以领略古道的风情。不过这时我知道上山的难度减轻了,不需要像原来那样在古道上拎着自行车上山,而黄沙岭的山还是那么高,路的坡度也还是那么陡峭。要想直接骑上去还是有难度的。果然,上山的大部分路程大家还是推着自行车上去。
一路上看着黄沙岭美好的春光,一边想着辛老夫子的词句。
在春天的黄沙道上放眼而望,青松翠竹将群山叠盖得郁郁葱葱。我喜爱青松,它四季常青,总会给人们岁月沧桑的季节预示。同样的,我也喜爱翠竹,它挺拔秀丽,总能给人日动竹影移的时空标识。“松共竹,翠成堆”,谁见着这么青翠欲滴的景色会不心旷神怡呢。我思量着词中的这个“堆”字,痴醉了,不是美酒佳酿,是“翠成堆”,真是“翠成堆”。


9位男男女女终于登上了黄沙岭头的山口。我已是第四次来到这个山口了,虽然站在山口上,黄沙岭全景尽收眼底,但我的脑子里总想着的仍然是岭头上的那个焚香炉。特别是炉上那“洗国耻”三个大字的由来。
我曾经分析过焚香炉上这三个字的由来,但总觉得难以得出较合理的解释。这次来到山口,我又伫立在这个焚香炉前。炉壁仍然是现代的水泥面,“洗国耻”仍然是简化字,而丙戌年,袁洪明等字迹又显示与古代有关,因没有确凿的资料,我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一位在山上开发山林的当地人和我聊了起来。从他那里我了解到这个焚香炉是近几年重建的,我想起了不久前上饶的张恨水公园在修建时,匠人在石碑上把张恨水错刻成张根水的事。难道那简化字是重建时匠人把繁体字错刻成简化字的吗。我又想,就算“洗国耻”三个字是繁体字,,那么这“国耻”又指的是什么呢?
这时已两次和我同来的水星突然提醒我说,这“国耻”是不是与辛弃疾抗金有关。一句提醒让我思绪豁然开朗。那个被汉人称之为民族英雄的岳飞曾写过一首“满江红”的词,词中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岳飞和辛弃疾同是南宋人,尽管他们不在同一个年代生活,但他们都是抗金的。“靖康耻”就是北宋被金灭亡的所谓国耻,之后有了南宋,南宋也就一直要洗此国耻。据说袁洪明做过上饶这边的太守,或许他与辛弃疾同在上饶,也或许是袁洪明后来为纪念辛弃疾在黄沙岭的活动,为赞扬辛弃疾抗金的精神,建此焚香炉,题下“洗国耻”三个大字。
想到这里,我觉得好像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不过我又在想,《三国演义》中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最后56个民族都统一为中国了。岳飞,金兀术这些人打来打去,现在看来既是中国的内战,又都只是为封建统治者争霸卖命而已。
辛弃疾在这首词中写道,“松共竹,翠成堆,要擎残雪斗疏梅”。松竹梅本是岁寒三友,辛老夫子反其意,把主战派喻之为松竹。把主和派喻之为梅。于是松竹便斗疏梅了。怎奈主战派的韩侂胄利用职权排挤了同样是主战派的朱熹、辛弃疾等人。于是辛老夫子不满了,说韩侂胄等是乌鸦,无才思,只会“时把琼瑶蹴下来”。
辛老祖宗本是个文人,大可多写些自然界人文景观的传世佳作,却要去参与什么政事,结果落魄异地,客死他乡,真有点划不来。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有点累了。走了这么远的路,爬了这么高的山,体力消耗很大,加上为“洗国耻”三个字无谓地花了那么多脑子傻想,凝望着眼前的焚香炉,我竟笑起来了,我划得来吗……
这时我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喊下山啰,我惊醒了,发现骑友们已在下山的路上,我赶紧追过去与他们同行。


刚出山口我向下山的路一望,发现黄沙岭南面的翻山公路不是走原来的古道。原古道是走黄沙岭南一条山沟东边的山梁下山,而新修的翻山公路却是从山沟的西边山梁下山。从景观的角度看,新路与古道只隔一条山沟平行而行,到山脚下又相会重合。因次我觉得黄沙岭南这条新修的公路仍然可认同是古道线路。由于岭南的山势更陡峭,所以岭南公路的坡度也更大,弯道也更多。从安全角度考虑,大家基本上都推着自行车下山。
来到黄沙岭下的小村庄太平坞就发现岭南和岭北的差异了。岭北的农村由于靠近城市,交通较方便,面貌改变较大。而岭南的农村则很大程度上存留着原始风味。土地植被保护良好,农家的鸡鸭鹅犬多有饲养。
当我们中的几位女骑手下山快到村庄,因为衣着显眼而引得鸡飞犬吠时,辛老祖宗的词句“荒犬还迎野妇回”又映入我的脑中,我似乎觉得这些家犬也是在迎接着自己的主人归来。
在中国的乡村,农妇历来是勤劳节俭的。她们除了操持家务,不少的农妇还要到田埂山野去劳作,为家境增补一些食用来源。而这时家犬往往独守家门,每到农妇快要返家之时,家犬或在家门口,或稍离家门跑向田埂山野,狂吠着迎接农妇的归来。想着辛老祖宗的词句,我的眼前就会浮现着一幅清新的水墨画图,那山,那屋,那人,那狗,和谐地在同一片蓝天下存在着。我不想这样的情景只是在诗画中能享受,总想这情景能在大自然中永生。

中午了,翻了一座山,大家体力消耗都不小,原本打算到黄沙岭乡去吃中饭。大家看到沿途村庄乡土气息很浓,便决定找一个农家自己动手烧饭吃。在蜈蚣坞终于有一户农家接待了我们,虽然这家有荤有素,但我们还是去野地里采摘了一些野菜来丰富我们的午餐。
民间有“三月三,地菜赛灵丹”的说法,地菜就是指的野菜。辛老祖宗一句“春在溪头荠菜花”,也点出了春天正是野菜生长的季节。本来大家都有点累了,没想到一说去采摘野菜几个男男女女竟来了精神,不一会儿就从田间地头采回来一大把的水芹菜。
从人类进化的角度讲,蔬菜是物种进化的产物,列入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主食。而野菜是在人类进化过程中被淘汰的野生植物。在经济落后的时代,野菜只是作为穷人生活补偿的食品。唐代诗人杜荀鹤在描绘一个山中寡妇的穷困生活时写道,“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尽管现在不少人时尚吃野菜,但野菜还是没上升到蔬菜的地位,也只是一些吃多了油荤的人想吃野菜。
曾有一个笑话,说一个老区的农民去探望一个已当了官的老乡,在吃饭时,当官的夹了一大块肉给这个农民,同时说你吃肉,我们喜欢吃点野菜。农民说,呀,这野菜我们那里已没人吃了,你还那么艰苦节俭啊。
其实这个农民哪里知道,当官的已得了“恐肉症”,也就喜欢吃野菜了。果然,这些城里人拿着水芹菜问乡民,地里那么多水芹菜,你们怎么不采来吃。乡民们说,谁愿去吃那搜肠刮肚去油的野菜,只有你们这些城里人喜欢吃。
不过这情景在古代也如此。我有苏轼的诗为证。苏轼说,“时绕麦田求野菜,强为僧舍煮山羹”。是不是苏轼也得了“恐肉症”。更有过之的是,苏轼竟然把“煮野菜”说成是“煮山羹”……
胡思乱想了一通,竟开心起来而不觉得劳累了。


吃完午饭,我们向着茅店方向骑行。辛老祖宗走黄沙岭,一是可能到茅店,因为他在茅店办了一个书院。二是可能经茅店转石溪去铅山八都。不管他去哪里,都要经过茅店。我以前几次从岭北翻越黄沙岭后,都是经过茅店,黄沙岭乡,再走应家,皂头回家。这次我们决定经茅店,走徐坞。茶亭回上饶市信州区。
在去徐坞的途中,我们走错了路,未曾想到的是这一错竟将我们带进了油菜花,桃花盛开的源溪包坞仙境。
源溪的包坞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只能从一头进去,却不能从另一头出去。而包坞就是进源溪后的尽头。一到包坞,我们就发现无路可走了,本应立即返回寻找正确的回家之路,可是这里春天的景色把我们迷住了。
包坞的桃红柳绿景色一映入我的眼帘,我立即想起了辛老夫子的诗句,“小桃无赖正撩人,梨花也作白头新”。这里没有梨花,却有着现在时尚的油菜花。
包坞地处一个小山沟,靠山边是村落,整个山沟就是种着油菜的农田。正当油菜开花,山沟里一片金黄。而包坞村落周围却是桃花盛开。这不由让我又想起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刘禹锡说“桃花尽净菜花开”,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桃花油菜花竞相争妍。是季节的蜕变,还是油菜花的提前种植,我们不得而知。人们常说桃红柳绿,而现在又有桃红菜花黄。望着这景色,我的内心在惊呼,太美了,太美了。
当离开包坞到达徐坞时,当地乡民告诉我们,从徐坞,走岛山,后坪,尊桥回市区更近,而且路上很少有汽车行驶,非常适合骑自行车。于是我们便按照乡民们指给我们的路回家了。

一路上,我还在傻乎乎地想,这乌鸦“时把琼瑶蹴下来”就让他蹴下来吧,这是自然存在,何必要说乌鸦无才思呢。融入大自然,心胸开阔,包容天下,自己活着不也就潇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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