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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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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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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骑博山古道寻踪行

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

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

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家。

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

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

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这是南宋诗人辛弃疾写的词——《丑奴儿近——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这首词给人一种清新而又茫然的感觉。辛弃疾是宋词中豪放派诗人,而李清照(字易安)是宋词中婉约派诗人。辛弃疾的词一贯被称之为气象恢弘,透着一股脱口而出的阳刚。而这首词却标明“效李易安体”。写得词情蕴藉,透着一股回环吞吐的阴柔。辛老夫子常常是因触景生情而写诗,这首词是写于博山道中,我决定再次寻踪博山古道行。

癸巳年四月十六上午九点四十分,我骑上自行车又一次向着广丰博山古道出发。

我上次骑行去博山寻踪走的不完全是古道。所谓上饶去博山的古道,我在农村生活时曾听前辈说过有三条。一条是走灵溪到蔡家街进博山,另一条是走狮山,溪边村进博山。第三条是走皂头,磐石渡,茅山底经和尚渡进博山。出发前,我打算走滩头沿丰溪河到狮山,再弯到磐石渡,继续到茅山底这条路去博山。这条路我以前走过多次,知道这条路上风景典故不少。

初夏的天气,说凉不凉,说热不热。过了滩头不到1km的路,老路便断了,因为这段丰溪河畔正在修建一条沿河大道。当我准备从新路基上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时。不远处的象山和狮山都呈现在我的眼前。上饶有条信江河,信江河有条支流叫丰溪河。在丰溪河的南岸有一座象山,北岸有一座狮山。这两座山一座形似大象伸着长鼻子,一座形似狮子的头部,因此被上饶人分别叫作象山和狮山。站在我停留的位置,这两座山的形象特别清晰,我用相机记下了它们的身影。

过了这段正在修建的路,我来到了一个叫赵匡院的村庄。上饶人把这里叫做赵匡胤。上饶民间传说赵匡胤喜欢下棋,在与人下棋时,只要赢不要输。赢了就高兴,输了就耍赖。因此平时对于相互交往中总想占别人便宜的人。大家就会称其为赵匡赢。至于上饶人为什么把赵匡院叫成赵匡赢,我始终不得知。

之后经过狮山、磐石渡来到了广丰县的第一个村子,当时我看门牌上写着和尚渡,却没注意到门牌的下面一行写的茅山底三个字。结果到了和尚渡时闹出了一段趣事,这是后话。其实这里叫茅山底,一到茅山底景色便豁然开朗了。因为从这里到和尚渡都是沿着丰溪河边走的。

就在快到和尚渡的时候,路旁大树下的睡椅上躺着一个手持蒲扇的彪形大汉,猛一看见,我还真错以为是《水浒传》中的蒋门神再现。

快到中午了,这时的太阳下已是很热了。来到大树下我便下车歇歇凉。看着彪形大汉躺在睡椅上还打着呼噜,我未敢惊动他。这时我看了一下河边,发现有许多的沙堆,河中有一挖沙船正在作业。我便猜测这彪形大汉可能就是经营沙石的老板。也不知是我的到来惊醒了他,还是他睡足意了自己醒的。他扑拉了几下蒲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明显地感觉到我不是本地人。我被看得有点尴尬,便找话对他说你这里叫什么地名,他说叫和尚渡。我说进入广丰的第一个村庄不是叫和尚渡吗,怎么这里又一个和尚渡。谁知这“蒋门神”竟吼起来了,谁说那里叫和尚渡?我说我看见那里门牌上写了和尚渡三个字。“蒋门神”说,我在这里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听你说那里是和尚渡。说完便显得对我不屑一顾,站起身走到河边看河中的挖沙船去了。本想与这个“蒋门神”亲和一下关系,怎奈我的一句探询式的问话使场面变得更加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没再做声了。一会儿,“蒋门神”又回到睡椅上躺下,仍然扑拉了几下蒲扇闭着眼问我,你是哪里来的。我赶忙回答说我是从市区来的。“蒋门神”口气缓和了一点说,难怪你不知道,告诉你,那个村子叫茅山底,归和尚渡管的,这里才是和尚渡。

原来和尚渡是行政村,茅山底是自然村,门牌上写的是和尚渡茅山底。我这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只注意到上面一行的和尚渡三个字,而忽视了下面一行的茅山底三个字。

从“蒋门神”嘴里我还得知和尚渡名字的来历。和尚渡在丰溪河边,往北不远处就是博山寺,往南丰溪河那边是鹤山,博山寺的寺庙田产都在鹤山那边。每天博山寺的和尚去田里干活都要从这里过河,此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公用渡口,取名就叫和尚渡。

望着隔河的鹤山群峰、看着眼前绿荫下的丰溪河,非怪辛老夫子会发出“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的感慨。和尚们都到河那边去耕作,我想已耕作的地方,或许会是年丰人寿,六畜兴旺,山青水秀,风光宜人的好去处。辛老夫子就曾考虑,“山那畔,别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不知辛老夫子是否真在此地消夏了。可是这个“蒋门神”到真会享受,一把睡椅,一柄蒲扇,大树荫下一趟,既监工,又消夏。

读《水浒传》的时候,我对书中的蒋门神并不甚反感,他只是从一个当地豪强施恩手中夺得了一处市井快活林,只因他是外地人,便被好事的武松给打离了当地。在豪强相斗中,这个真蒋门神倒显得有点可怜。再见了,再叫你一声“蒋门神”,我要去行善的寺庙吃斋饭了。

离开和尚渡我就一鼓作气地骑行到了博山寺。上次寻踪博山古道本没有打算进博山寺,后因无处吃午饭才进来吃了斋饭。不曾想这餐斋饭太好吃了,以至竟让我后悔这辈子怎么没去当和尚。这次再行博山,我就决定再去博山寺中吃斋饭。

走进斋堂发现勤杂人员正在收拾整理斋堂,我知道我又来迟了。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尼姑热情地过来接待我到厨房去吃饭。上次来得更迟,没见到有过这个小尼姑。这次看见这小尼姑一直在带着那些勤杂人员做事,我想她可能是寺庙中协助管后勤的吧。吃饭时我记住了上次来这里吃饭时斋堂师傅们给我的教诲:吃饭不要说话。但是我心里却一直在思量着这个小尼姑。

“尼”音在印度语中是女的意思。尼姑称之为比丘尼,而小尼姑则称之为沙弥尼。一般来说都可称之为法师。不过中国人还是愿称她们为尼姑。

这个小尼姑给我的印象很好,满脸的笑容,说起话来声音恬静。我就奇怪,以前在我的印象中寺庙里无论是和尚还是尼姑,一个个面目虽然慈善,但脸上都很少有表情,我总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大凡出家之人都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受了挫折,感悟人生,或者其他原因看破红尘而遁入空门的。这些人的心境始终是淡漠的。而这个小尼姑给我的感觉却是活泼,热情。

吃过饭以后,我仍然往功德箱里投了香火银子。为了给自己留下一张“功德无量”的照片,我在投香火银子的时候叫斋堂里的一个女勤杂人员为我拍照。可是这位女士看到硕大的单反相机竟不敢为我拍摄,说是不会拍怕把我的相机弄坏。于是我趁机让她去叫那个小尼姑来为我拍照。不一会儿,那个小尼姑满脸笑容的过来了。热情地为我拍了照。我又邀请小尼姑与我合影,她简单地教那个女勤杂人员怎么拍摄后,也很乐意的与我合了影。

之后我便与她交谈起来了。交谈中我得知她是本地人,念了几年书。至于为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出家之类的问题我没问,他还是个孩子,是个年轻女孩,尽管她已出家,但作为一个女孩子现在应该是快乐无忧的年龄。我不能太多地触及她的内心。

照了相之后,这个小尼姑很高兴的要看照片,我打开相机的显示屏,她看了之后不满足,说照片太小了。我知道现在寺庙中都有电脑,于是我问她上不上网。要是上网我就在网上把照片发给她。小尼姑失望地说自己没有电脑上网。但是她又赶忙告诉我说她的师傅上网,师傅现在在午休,不好打扰。于是我给了小尼姑一张我的名片,让她的师傅与我在网上联系。我又告诉她,等我回去把照片放大洗印出来。有机会再来的时候给她。他很高兴,一再叮嘱我要再来。看着她那近乎孩子气的天真,我的内心竟在问着,到底是为什么出家。由此我又在想,世上还真有许多令人不能理解的事啊。

我与小尼姑也聊了博山。本来我以为她年纪轻,可能来博山寺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有关博山的事也不会知道多少。可是从聊天中我发现,小尼姑曾陪同过有关人员在博山进行寻踪活动,所以对博山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于是出了寺庙大门,我便根据小尼姑的一些介绍再次寻踪博山了。

上次寻踪博山时,博山村的一位村民曾告诉我博山的位置,这次小尼姑告诉我的也是这个位置。于是我朝着原来进来的方向返回,走了不到1km远,来到了他们都说到的一个大水库处。这时正好有一农夫下田施肥经过这里,我又向他打听博山的位置。他手一指说就是水库那边那座山。他还告诉我,以前博山寺就在博山的山脚下,后来失火被烧,才又搬到博山村旁去了。这时我仔细地望着博山,果然比周围的山形都圆,确实像一个香炉。至于博山古道上一些其他的踪迹,小尼姑也对我说过。例如原来的博山寺遗址,笔架山,虎岩,青金山,水岩等。可是我只一门心思的想寻找博山,对于其他踪迹我只能暂且不去管它。我看过一些有关博山的资料,基本上都是谈博山寺,几乎没有博山位置确认的文字,或许这就是“山因寺而名”的原因吧。

博山下面的水库也叫博山湖,水面不大,却也有一两只灰白色的水鸟在戏耍。这让我又想起了辛老夫子的诗句,“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辛老夫子果真在这里消夏。对比起他独宿博山王氏庵时的心情,似乎现在好多了,起码看到周围的环境也感觉顺眼多了。“午醉醒时,松窗竹外,万千潇洒”,心情好,还喝醉了酒。然而当他完全醒过来时,心头的不快又冒出来了。于是吞吐回环地说,“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虽然经纶满腹,新盟旧盟都在,这白鸥似有话说,却又“欲下未下”。涉足仕途的辛老夫子,真的是情何以堪,只好醉酒以解心头之结了。人们常说触景生情,其实应该是情自附景。同样的景,“蒋门神”,小尼姑一定又是别样的情怀。

寻到了博山的位置是我这次博山行的最大收获。带着满意的心情,我又重新返回到博山寺门前的三岔路口了。上次我往东去了青金山方向,这次我决定往西去溪边的方向。走过了博山寺的大门,接着也是一个很陡的上坡。站在坡上回过头一看,我发觉博山寺正处于一个山凹的底部,寺庙三面环山,只有向南一路下坡通到广丰至上饶的公路上。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这个地方肯定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然寺庙的香火何以能延续一千多年不衰。

正看着,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也上坡来了。他们很礼貌地和我打招呼,我便邀请他们为我拍了照片,也就与他们结识了。这些男孩都是本地人,马上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来月就要中考了。今天是星期六,为了放松一下心情,特意结伴去虎岩山洞游玩。

看着他们快活的样子,我不禁想到辛老夫子《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的词,词中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这几个男孩正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他们会为赋新诗强说愁吗。记得以前读书的学生如果没考上高一级的学校,心里会难过得要命,也开始品尝到“愁”的滋味。可是现在的大多数学生对于升学却不是那么很在乎,着急的倒是这些学生们的父母。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社会状态的问题。在以前,如果没能升学,就意味着你可能要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而现在则不然,没升学走向社会,只要自己努力,得不到名,起码也能得到利。所以现在就出现了一个砖头能砸死四、五个老板的笑话。不过我想,这主要是国家教育硬件落后所造成的。人是可塑的,只要国家有能力把青少年最大限度的纳入学校教育,我想一个砖头砸下来,砸死的可能就既有老板,也有科学家了。呀,越说越乱了。还是回过神来吧。

望着这些男孩,我从内心觉得他们是很可爱的,我拿起照相机,给他们照了一张合影,几十年后他们中或许有人会感慨社会毕竟是发展的,而不会再像辛老祖宗一样说“天凉好个秋”了。

与少年男孩们分手后,我继续朝着溪边村的方向往回骑行。一路上,不时地出现“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的景象。

辛老夫子在博山时的心情,因为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影响而不畅。但是在博山秀美的大自然中,竟一改豪放的词风而婉约起来了,说明博山的自然环境清纯得能调剂人的心情。我想起了博山,似乎看见在山的周围祥云缭绕,似仙非仙的沁人心脾。而“蒋门神”,小尼姑,少年男孩们的形象也闪现在我眼前,似乎都在对我示好。世间万物,竟然就是“万千潇洒”。我发现我的心情也得到了调剂。

正乐着,幻觉中博山的祥云缭绕竟真的出现,辛老夫子的“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来了。不一会儿,我全身透湿,初夏的暑气全无了。真是的,谁说“泼冷水”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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