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五首）

母亲

从来不舍得赞赏别人

就像不会夸奖伺候了几十年的田地

就像不会表露星点的爱情

满眼只有儿女的人见人爱

满身都是泥土的膏腴

背过玉米的背篓也背过我

抱过我之后也一样

抱过猪崽和猫狗

走过最远的路不过到镇上的三十里

却用最红的歌曲送我去远方

疼痛就象镰刀割下稻子

粮食收获以后土地都很虚弱

生息的泥土和虚度的时光一起

长满杂草

漫长的雨季

记忆里总是雨水太多

连接春和夏的是雨

阴郁夏和秋的是雨

雨疯长了稼禾

雨染黄了秋叶

就像门前的这条小溪

从一座一座山边蜿蜒而来

植物茂密地封锁岸线

水波荡漾

清澈而瘦弱

守着老屋的母亲

推开吱呀的木门

山洪拨响了溪流的琴弦

用模糊的目光和雨切切交谈

马蹄村

以马蹄命名的村庄

早已不养马了

没有马的村庄

依然叫马蹄村

这个村名由来已久

以马蹄命名的村庄

总有一段传奇的历史

汉唐的马蹄八百里飞疾

奔长安下渝州

驿道上嘚嘚敲下颗颗深深的蹄印

以马蹄命名的村庄

独守一方安宁

和马蹄石一样

在时光里烙上记忆的永恒

老屋老了

低矮的屋檐描绘着天空

屋梁的炊烟已成了晨昏的记忆

土墙和门窗斑驳无力

只有茅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老屋就这样老了

拐枣树光秃着枝桠

任风呼啸过日渐荒芜的田野

溪水默默述说时光絮语

只有鸡鸣打破乡间的寂静

老屋就这样老了

二十四个节气里

拒绝了许多善良的好意

固执守候着老屋守候着过往的记忆

母亲也这样老了

在山中

沿着果实回家的路

我成功逃离

迷茫的城市和喧嚣的尘埃

步入这方洁净的山林

那些绿满春夏的树叶

律动秋的韵律

笑着笑着就红了

舞着舞着就黄了

纯净着季节的主题

当经秋的叶子纷纷飘零

昭示最后的生机

所有过往的时光

都会再次一一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