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华
(广东白云学院 教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450)
摘 要:小说的特性在于对人类心灵的热情关注,小说所能做的是要充分表现出心灵探索的深度。小说的使命就是通过想象出的人物对存在进行深思,从而开拓一个人类的精神世界。小说往往要从人性的黑暗处指向光明,在充分展示面对人性堕落的疼痛之后走向对人的主体性的皈依与升华。小说家必须坚持崇高的原则,弘扬理性精神,勇敢地在心灵世界里寻找人类通往幸福的幽径。
关键词:小说;小说家;使命;人性;崇高
一、小说何以变得小里小气絮絮叨叨
小说原不入于九流,近代因其 “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 ”而赋予它庄严的使命小说才威力四射成为文学的正宗。但今天已经获取了很高地位的小说却不愿或无力再承担应该担负的使命它正在变得絮絮叨叨、小里小气——津津乐道的身体细节及其生理挑逗正在大举进攻并企图将读者的理智湮灭醉心于窗帘以内私生活陈列的逼仄领域遮蔽了宽广真实的社会存在琐屑临摹和莫名其妙的叙述丢失了主体对生活的体验而成为语词空壳的堆砌和所谓叙事才华的炫耀。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我们所深深眷恋的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被涂抹得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暧昧特别令人难以容忍的是那些内涵极为丰富复杂的生命被描写、述说得支离破碎、蓬头诟面、匪夷所思。曾经肩负起历史使命为社会进步推波助澜、为改善人生振臂呐喊的小说竟沦落为无聊文人玩弄的无聊的雕虫小技。总之小说正在逐渐丧失与现实对话的能力因而正在失去灵魂。它不但未能有效地抵达事物本身而且掩埋、窒息或转移了我们在生活中的切身体验和感受。它消解了与社会人生的内在联系逃离了对人性意蕴的热情追索。它变得软弱无力、哼哼唧唧成了一种自我迷恋的自言自语、一种自我陶醉的浅薄无聊。高尔基当年曾气愤地说:“上帝派人到这个地球上来为的是叫人做善行并且以欣悦的心情去珍爱生活;可是艺术家们把那种生活弄成了什么样子?”[1]3昆德拉在 《小说的艺术 》中说:“小说不研究现实而是研究存在。存在并不是已经发生的存在是人的可能场所是一切人可以成为的一切人所能够的。小说家发现人们这种或那种可能画出‘存在的图’。”[2]42
小说的使命就在于 “通过想象出的人物对存在进行深思 ”从而开拓一个人类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另一种规律、原则、起源和归宿虽然筑造心灵世界的材料是我们所赖以生存的现实世界。优秀的小说就像一颗伟大的心灵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进行深刻地感受和深入地交谈。这种交谈像巨大的磁场一样在吸引和召唤着一切沉睡或正在睁开眼睛的灵魂。小说的深度在于它的人性的深度小说中的人性深度毫无疑问来源于它对于历史境遇中人生意义的追思深度。生命的本相连同生命的意义在小说中扯去了厚厚的遮蔽而走向敞亮与澄明小说因此成为不同民族和文化类型的肖像和“自我意识 ”成为人类映照现实与观照自我的一面镜子成为在心头高高飘扬引导人们走向理想的旗帜。最美的小说给人们带来情绪上的震动最伟大的小说给人们带来思想上的震动。
一些所谓的小说家们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生活的时代叙述得震撼人心?为什么不能立足于今天的现实存在又超越今天而发出对未来的热情想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对小说崇高使命的迷失或背弃。他们因为这种 “迷失或背弃 ”而导致感觉钝化、心灵麻木或者根本就对世界失去了诚实的体验他们还怎能再写出好的小说来?
二、从内心人性的地方一刀切进去
小说如果忽视了作为目的性存在的人,它要么失重要么堕落。但是如果小说只是讲述人的故事,电视剧就可以代替它;如果只是揭示人们生存的社会问题新闻报道也可以代替它;要是给人制造感官享乐就更轮不到小说了。小说的独特性就在于对人类心灵的热情关注就在于对心灵疑难坚持不懈的执着追问就在于对精神细节的精微观察和表现。
小说所能做的是要充分表现出心灵探索的深度充分展示出人类精神独特的经验。优秀的小说能够“从内心人性的地方一刀切进去 ”满怀深情地写出那些艰难坎坷、挣扎奋进、崇高博大的心灵的命运史。北村 “冒犯现实质询存在正视人类内心的幽暗角落……以信念让软弱者前行以倾听良心里那细微的声音来抚慰受伤者的记忆 ”因而他的 《我和上帝有个约 》能够从事物的本身钻探人心世界,对真正的心灵矛盾进行深度追问从而成为 “心灵悔悟者的告白 ”和 “灵魂彻夜难眠的私语 ”[3] 。只有那些对人与事物心怀热爱、对未知的世界抱着好奇、对生命的衰退怀有伤感、对灵魂的寂灭充满疼痛的作家,才能够背负起精神的重担才可能走进心灵世界的深处呵护人心。反之一个作家如果没有高远的想象缺乏精神的跋涉缺乏生活经验背后的心灵探索的使命感可以肯定他所描述的不是人类的心灵而是人类的内分泌物 。那么这样的小说注定就是絮絮叨叨、小里小气的庸俗低劣。
小说是人心的呢喃和精神的事业它除了写生活的事象、欲望的沉浮之外更要倾听灵魂在这个时代被生活磨碾之后所发出的痛楚的声音。小说家要写出真实的实感世界又不止于写现实他还要进一步写出现实背后的人心世界写出现实背后还有值得珍重的精神梦想和灵魂指向。真正好的小说就是要从俗世中来到灵魂里去。[4]1 从精细的俗世经验走向深广、浩淼的灵魂空间。生活的真实是小说的血肉人物心灵的真实才是小说的灵魂。优秀的小说家用一生的创作所描绘的社会历史和现实的画卷同时也是他心灵的历险和磨难是人类 “认识自己 ”的历史进程。因此真正伟大的作家通常都具有双重视野:一是投向社会现实本身二是指向更为深邃、复杂、浩瀚的内心世界。
三、人的内心常常狼烟四起
人性是复杂的它具有多层面的结构多种不同性质的因素对立统一于人的生命之中。人性的结构可以归纳为三个基本的层面即自然性、主体性和反主体性。自然性是指生理的需要和本能,它充满欲望,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主体性是在历史和社会文化的土壤中产生和成长起来的它理智而神圣。主体性是人的质的规定性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人具有主体性。主体性强烈而稳定的人总是不辞辛劳努力奋斗去开辟一个未知的新领域实现一个崇高的理想。反主体性是对主体性的对抗和背叛它表现为懒惰、消极、发泄和破坏它使人走向庸俗和堕落。主体性使人上升为天使反主体性使人堕落成魔鬼。这就是斯凯恩所说的:“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人身上的自然属性是中性的如果升华则能促使主体性的实现;如果堕落则加剧反主体性的恶性膨胀。如果人身上堕落的自然属性与恶性膨胀的反主体性扭结在一起就成了一种可耻的兽性——鼠窃狗偷蚕食鲸吞残忍贪婪。
人身上的自然性、主体性和反主体性这些抵牾着的因素又存在于意识、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三种不同的形态中。一般地说人的高层次的主体性存在于意识之中低层次的自然属性存在于无意识之中。其中集体无意识是潜藏在每个个体心底深处的超个人的内容其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每当生活中相应的典型情境出现人的意识里的集体无意识层中的 “原型 ”便会被激活、复苏、释放出来。如果我们深入地审视生命现实还会发现这些因素既不是合理配置的更不是井然有序的。它们多极、交织、盲目、冲突甚至是混乱这种情形有时造成荒芜、颓废有时造成突破、腾跃。“在每一个人身上时时刻刻都并存着两种要求一个向着上帝一个向着撒旦。祈求上帝或精神是向上的意愿;祈求撒旦或兽性是堕落的快乐。”[5]71 在人的内心上帝和撒旦常常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人既是肉体的物质存在又是形而上的精神存在;它既充满低层次需求的本能性物欲也有向往高层次需求的精神追求。理想的生命状态应该能够从生命的生理需要向精神需要不断提升从反主体性、自然性向主体性不断转化顺利实现理性的自我觉醒从而成为社会的人。但是人性是有缺陷的心灵要素的残缺失衡会使人心跌入一个充满混乱与黑暗的深渊;而现实社会的复杂、价值的混乱、困境的逼压又给人们带来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磨难它诱惑或逼迫人自身的缺陷把自己一步步带入暴戾、困惑甚至毁灭的境地。总之人的内心是一个极其复杂诡秘的世界:光明和黑暗、善良和邪恶、欲望和理性、原始和文明、堕落和反抗……格斗、厮杀、流血、牺牲、溃败、欢呼人的内心是一个硝烟弥漫、杀声四起的战场。或者说人的内心更像一条河流如果河道通畅河水会一直向前流去;如果一旦河道被痛苦、疑惑和欲望淤塞内心就会产生激烈的冲突人性的河面上就会飘浮起寒光刺眼、层层堆积的冰块。
四、从人性的黑暗处指向光明
小说必须担负起对人的生命提升和转化的重任——从生物性欲望的满足向精神追求的推进,从对反主体性及自然属性的描写向主体性的引导和升华。所以小说的叙事要通过展现个体生命的曲折、艰难的行程来展示生命的受虐和反抗、屈辱和高贵。在事件展开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导入对命运形成的原因以及存在意义的深入思考促使人们从中照见自己丑陋的病态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存在已久的潜能和自我实现的可能性从而走向对人的主体性的皈依。小说正是从人性的黑暗处指向光明。它 “撕开地狱底层的帷幕可怕地展露人性服从指令或本能时趋向非人道的堕落以及人性不灭的抗争 ”[6]538。
从某种程度上说,小说就是建立在人性变态之上的。托尔斯泰、鲁迅等伟大作家的小说多是描写病态的人。他们是怀着菩萨般的慈悲心肠来描写的他们的目的是救治。这种描写没有多少快感可言更多的是刮骨疗毒时的心灵的颤栗。了解人堕落会加深我们的痛苦但更能加深我们对人的真正价值的了解作家的使命就是驱逐人性中的黑暗降伏人类内心的欲望之魔。我们看一看那些真正伟大的作家他们的主题都是从流血的严酷事实中提炼出来的他们撕破一片片黑夜从中咀嚼黎明,因而他们的小说能使读者的心痛苦得缩紧了但同时又觉得精神在向上飞扬在观照一些生命堕落的时刻也不能忽略、也在渴望着人类的本质及深厚的人性。作家正是 “穿掘著灵魂的深处使人受了精神的苦刑而得到创伤又即从这得伤和养伤和愈合中得到他们苦的涤除而上了苏生的路 ”[7]104。
小说 “不是功利目的的追逐而是精神价值的寻觅;不是纯粹的感官享受而是反抗的承诺和人类生命意蕴的拓展 ”[8]34。从这种意义上说小说中不可缺少一种与纵欲享乐相对的悲剧精神。悲剧精神是指人面对生活中的不幸、苦难与毁灭的必然性时主体所表现出的抗争与超越精神。现代的悲剧精神是在人与人之间以及人物内在的矛盾冲突过程中展现的永不屈服、努力超越的人的内在精神。处于现代社会的人深深感到了 “物 ”对人的压抑与异化人的理性和自然感性生命处于尖锐的对立冲突之中人对自身的无法把握与外在世界对人的支配合而成为一股具有强大吞噬力的 “命运力量 ”。小说要表现的悲剧精神不仅在于主体面临或承受的心灵在现实和命运重压下的焦灼和痛苦更主要的是对待痛苦的态度尤其是应对方式——小说中的人物要发挥其主体性力量不断反抗外在世界对自我的主宰并且超越自身由此显示出坚忍不拔的抗争精神和主体性精神。反观 《废都 》作者对他笔下的人物——特别是对主人公庄之蝶——没有充分展开他内心的悲剧冲突没有显示出人的主体性的抗争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挣扎连呼叫一声也没有地就沉溺了。他充分地感受到了现实生活这块沼泽地的痛苦和绝望可他精神的翅膀缺乏足够的力量使他飞翔起来甚至就彻底丧失了飞翔的期望。这样人物性格的内涵及其价值就失色不少它不能为陷入精神危机中的现代人类暗示一条出路。
五、小说要有情有义有担当
小说的意义就是人的生命的意义真正有意义的小说是将人引到意义的道路上来而非把人推到无意义的深渊中去。小说叙事如果忽视了人的生存状态如果疏远了人的心灵不能给那些在艰难中抗争的人们以扶持不能给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们以指引不能给在绝望中沉溺的人们以拯救和鼓舞那他就悖离了文学的宗旨也违背了最基本的人道。
对我们人类来说生命所经受的种种痛苦是普遍的也是必然的真正的好小说不能逃避对人间苦难的咀嚼和观照。生命的最大痛苦产生于人们对异化的感觉、体验和意识。异化是指对主体性以及合理的自然需要的压抑也就是对人的本性、人的本质力量的糟蹋和摧残。这种因异化而产生的肉体和灵魂的强烈体验就是真正的痛苦这种痛苦主要表现为精神上的疼痛和灵魂上的煎熬。对于小说而言就是要写出这种大悲痛、大苦难。这才是对生命的至真至诚的呼唤和无惧无畏的呐喊。这种声音如黄钟大吕充沛于天地之间使邪恶的发抖使懦弱的坚强使善良的奋发。因而作家对痛苦的态度是极为重要的——是漠视、说谎、置身于事外还是参与、体验、感同身受的 “在场 ”? “在场 ”不仅仅是指当事者亲身经历的在场更多的是指叙事者精神参与、心灵共鸣、置心其中的在场。 “在场 ”的一个标志就是把别人的、过去的、大众的痛苦统统转化为自己的痛苦把事件的陈述转化为自己切身的体验。只有把我们的心拿出来在痛苦的液汁中浸泡只有置身于痛苦的炼狱中经受煎熬才能够抵达痛苦的本质才能写出沉甸甸的有情有义的小说来。
抒写苦难不是对苦难的宣泄而是在对人间苦难的叙述中细心地寻找苦难产生的根源并进而寻求解除痛苦的途径。 “对小说家来说一个特定的历史状况是一个人类学的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里他探索他的基本问题人类的生存是什么?”[9]3作家是为人类精神寻找新大陆的人这就像一个人站在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块上他焦急地向四处张望他要急切寻找到新的立身之处并且考虑出一个稳妥的起跳的办法。一切现实都是心灵的现实真正深刻的危机都是心灵的危机。优秀的小说应当而且能够勇敢地面对我们灵魂的现实面对我们灵魂中黑暗的盲点和苦难的渴望。小说家必须用超常的思想力感受悖反之下的理性、谵妄之下的真实、黑暗之下的光、无梦之下的梦从而超越、净化和提升人性。我们看到的真实是日渐膨胀喧嚣的自然属性侵蚀、掩盖了人的主体性人成为了自己肉体的工具和心灵的陌生人。这无疑使人陷入了因精神的严重缺失而导致的茫然、虚无与绝望的泥沼。因此小说要越来越重视人的生命过程的状态及前景不仅关注生命的形而下的存在真相更要作出形而上的执着的追问。要在婉曲、细密的叙事中高高地擎起人类理性精神的火把照亮、温暖在大地上苦苦跋涉的人们。只有如此我们才可能告别虚无主义告别罪恶、残酷、恐惧和无底的绝望从而走上神圣的救赎之路。
六、小说的生命叙事与主体抒情
至此如何叙述人的生命活动就成了小说创作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总起来说小说的叙述结构与人的生命结构应当是等值同构的——从对日常细节的描写推进到对神圣灵魂的祈求这个过程又应当包蕴着强大的孕育催生的功能。
人生有五件大事:生食睡爱死。小说叙事的内容通常就是从对这些 “人生大事 ”的叙述开始的但它又决不停留在这个层次上而是由此引入并逐步展开由肉身到灵魂从生命的有限的具体存在推及到生命的无限的精神想象。比如 “食在小说中主要是社交活动它把小说中的人物拉到一块儿来了但是他们很少是生理上需要食的很少享受食的乐趣而且决不会消化食物 ”[10]512。小说中写到性往往是人物精神感情的需要而决不停留在生理的层面。这样一来“一个新的强音进入了小说家的声音:把重点放在价值观上 ”[11]133。推而广之衣、食、住、行婚姻、社交、丧葬、生产、祭祀等等无不包含着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或意念个别的做事方式所联成一起的整个活动程序总是展示出一个民族的心理或行为特征总是在历史性的风俗传统中蕴涵着遥想未来的精神渴望。小说创作的意义就在于表达和激扬现实生命活动中的精神渴望。这样的叙事可以叫做小说的生命叙事。生命叙事是以生命整体为主体的叙事它描述生命从物质到精神的孕育、产生、冲突、升腾的变化过程表现生命从具体实在向形而上境界的升华它把对人类肉身生存境况的关怀逐步推进到类似宗教的境界。生命叙事的起点及归宿是对蓬勃的生命状态的渴望和追求。[12]
对心灵的理解必须以情感的直觉和想象为主应当从意志、冲动、渴求、期待、体验等不同侧面去理解生命的活力必须重视生命过程中的某种神秘的心理体验。再进一步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轴上展开对生命的深刻反思和热情想像。反思人们在生存有限性的压抑下的退缩、破碎及其心灵的扭曲和萎缩。通过反思把人的心灵引入到奋发有为的超拔之中使 “灵 ”得以叩问自己是精神的侏儒还是精神的勇士是人生的看客还是人生的救星是逃避、屈服、沉沦还是担当、坚持和上升?在物质和精神、现实和理想的对立冲突中是否张满了生命的风帆?从而热切期望人应当具有的样子。对待生命态度的这种表达就是主体抒情。主体抒情是作家向世界发出的心灵呼唤——尽心地培植人性中合理的部分以期使人类的罪孽和悲哀得以减轻使人类的高贵和幸福得以增长。这样人们在文学中就会像照镜子一样看到自己的愚昧和丑陋、智慧和高贵从而在人性的深处促进人的转变维护和追求人之为人的价值和光辉最终使人不在现实生活中沉沦而是坚定地超拔出来从而达到人格心灵的净化。所以作家应当在描写中为解脱人的精神困境投入真诚和热情应当充分展示在面对人性堕落的疼痛之后走向对人的主体性的皈依与升华。
七、小说家应高高地擎起精神火炬
小说家也是人但绝不能是庸俗低下的人他是大众期待视野中的 “时代立法者 ”他要义无返顾地守护人类精神的净土。小说家必须坚持崇高的原则、弘扬理性精神必须勇敢地捍卫人类价值的神圣性。事实上在叙事的过程中伟大的小说家面对那些消极的、非理性的、阴暗的以及羸弱的生命面对着人类的幸福、苦难、罪恶、美德或忧心如焚或欣喜若狂常常彻夜不眠地燃烧着。
心灵的力量来自于崇高崇高自始至终都和一种强烈的生命感和生存意识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现实生活中人突破了自身的有限性能够坚强、抗争、追求永恒并努力实现对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这就是崇高。从整个人类的意义上说崇高包含着对人类自身命运的关注和超越。崇高是永在的崇高的心灵永远是人类追求理想走向自由的根本动力。所谓的躲避崇高只不过是一种梦呓或者是一种对人的主体性的自动放弃也就是平常所说的自甘沉沦。优秀的小说总是善于揭示人类存在的病态、局促和不安让我们充分体悟到生命之有限。在意识到自己的有限性之后才能激起对无限的精神性存在的崇敬之心;也只有从这种崇敬之心出发我们人才会努力超越自己的有限性从而奋发有为跃升到无限的精神性存在的自由境界。所以在小说创作的过程中必须让强健、高尚的灵魂睁开明亮的双眼!必须坚持和实践崇高理想把对人类心灵意义的叩问作为自己的使命把对人的命运和生存的思索当作自己的本原性问题。不懈地追索人何以成为人、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确立哪种生存方式才更符合人的需求的理想、关系和准则。这不仅仅是维护道德价值本身而且是思考和捍卫人之所以为人的权利和责任。小说的整体精神绝不能与那些现实中的某些软弱、退缩、屈服的人一起沉沦。
人类的理性精神就是对文明、正义和进步的坚持不懈、不知疲倦的执着追求。理性精神在实践生活中为我们提供一种指导给我们赋予一种思考生活及其世界的智慧和力量使我们对生活实践的目的获得反思和憧憬。理性精神在本质上关系到生活的正当性的决断和选择它使生活的目的和追求成为个人对自己生命的庄严承诺和价值担当。对于置身于生活的个人来说理性精神表现为一种追求美好生活的卓越品质。没有这种品质生活就可能无法判断自身的善就可能失去价值信念的支撑就会导致个人自私的放纵就会迷恋于狂热和盲从。因此在小说创作的过程中要以理性精神之崇光照耀、泅度在现实生存中深受煎熬的人们给他们指出超越的道路并赋予其抗争的力量;要用理性精神检视人物的行为反思现实生活努力贯注能够向往并坚持正当的生活目的的热情从而召唤读者在现实的生活中能够进行正义的价值选择和富有道德智慧的行动把正当的生活目的作为生命的虔诚信仰终生保持一种向往美好生活追求卓越和高尚追求善良和自由的精神品质。
幸福是人类对命运的自我许诺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未来在静默中等待。小说这从人类生存的根基深处——真实的人性——生长出的花朵在时间之中依次开放;浇灌它们的是人的血和泪它们也因此美丽和妖娆。小说的热带丛林里纵横着人类历史艰苦跋涉的足迹。我们企盼能在那些伟大的小说中找到人类通往幸福的幽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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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9,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