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桌上,有一个用墨水瓶制作的简易煤油灯,为了防止积沾尘埃,我特意从网上购买了一个玻璃罩子,它成了一件观赏的摆件。遇到看书疲惫时,我便会放下书籍,情不止禁地凝视着煤油灯沉思。如今,煤油灯已经在我们生活中消失,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但是它带给我们这代人的光明和希望难以忘却,且时常会闪现,尤其是那一撮摇曳的蓝色光焰。
60年代初,我上小学,虽然家家户户有电灯,但是经常会遇到停电,有时居委会会通知告示,有时晚饭吃到一半,忽然就停电了,尽管一轮弯月高悬天穹,月光却透不进家里,屋内是黑咕隆咚,我就端着饭碗走到门外,坐在小凳子上,月光晒在地上,我望着天上烁的星星,心想,家里如有个太阳,冬天就不怕冷了;晚上有个月亮,停电也就不用点蜡烛和煤油灯了。在我的心里,太阳像是暖身的汤婆子,月亮犹如实用的煤油灯。
因为是为了防备停电,所以每个家庭几乎都备有蜡烛和煤油灯。每次停电,从窗户的玻璃窗望进去,忽闪忽闪跳动的火焰,仿佛是风中飘飘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蜡烛当时杂货店有买,但照明时间短、花钱贵,摆放不稳定,且刮风时光焰往往会飘忽吹灭,而使用煤油灯,照明时间长、节省钱,放在哪里都稳稳当当,且风吹火焰不容易熄灭。
煤油灯是当时每个家庭必备、必须的生活用品,家境殷实的人家会去商店购买有玻璃罩子的煤油灯,旋钮可以调节灯芯,灯芯长,则亮度强,而普通家庭生活则相对拮据,就因材而宜制作煤油灯。其实,煤油灯制作的方法还是比较简单容易。一般家庭都有用剩的药瓶、墨水瓶和其它瓶子,找个铁瓶盖或铁片,在中心打一个小圆孔,然后插上一根用铁皮卷成的小筒,再用棉布或棉花搓成细稔穿透其中,上端露出少许,下端留上较长的一段触及瓶底供吸油,倒上煤油至瓶口,把盖拧紧,煤油灯就做成了。待煤油渐渐顺着细稔慢慢吸上来,用火柴点着,灯芯就跳出扁长的蓝色火苗,还散发出淡淡的煤油味……
当停电的时候,就用火柴点着煤油灯,望着火苗摇摇晃晃,在风中翩翩起舞,缓慢燃烧,也是一道风景。由于家中兄弟姐妹多,轮到停电做功课,大家会不约而同“抢”煤油灯,挣得面红耳赤,最终只得由父母出面调停。我喜欢阅读,相对来说做功课和看书的时间长些,于是,为了避免与兄妹相争,我就用空墨水瓶子,想自己动手做一盏煤油灯,棉芯家里现成有的,空心小管和铁皮瓶盖我是央求隔壁的大叔帮我做的。虽然我做的墨水瓶煤油灯简陋,有些其貌不扬,但是是自己亲手做的,有些洋洋得意,更加敝“灯”自珍,同时它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即使停电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孰料,时间过了短短两个星期,我学农回到家里,我的“伙伴”被小弟摔得“粉身碎骨”,弃我而去。那是我学农的第二天,晚上停电,蟋蟀从罐子里跳出,小弟便拿着墨水瓶煤油灯当照明,在床底下寻找逃逸的蟋蟀,手忙脚乱的将躲在缝隙处的蟋蟀捕获。小弟一手紧紧捂着蟋蟀,一手拿着煤油灯从床底下钻出,忙中脚背被床边的椅子磕了脚,没有站稳,手里的煤油灯滑落掉地,泼洒的煤油上都是玻璃碎片。是小弟闯的祸,我也无可奈何。那时买不起瓶装墨水,墨水都是零拷的,要再寻觅一个墨水瓶也是很不容易,我显得非常沮丧。
隔壁大叔见我整天愁眉苦脸,问我为何不开心?我缄默不语,是他与我同班的儿子告诉了其父亲。第二天,我在与他儿子一起做功课,大叔特意给了我一个空墨水瓶,并配好了铁皮盖和空心小管,我喜出望外,绷得老高笑嘻嘻道谢。回到家里,我又做了第二个墨水瓶煤油灯,也就是至今放在我书桌上的那盏煤油灯。
毋庸讳言,那个年代不仅居民住宅时常停电,就连工厂和菜场也隔三差五停电。记得一天清晨我去菜场排队买菜,那是个雾天,天空灰蒙蒙的,恰逢停电,四处显得模糊,若隐若现,看不清楚。开秤时,营业员在菜场屋顶的钩子上挂好两个充气煤油灯,是由玻璃罩子罩住,即使有风吹拂,火焰在摇曳晃动,灯火也不会熄灭,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营业员在收付款时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备有一盏,甚至几盏煤油灯,最明亮美观的是充气煤油灯,工厂用的都是充气煤油灯,富裕家庭用的往往是带旋钮能调节亮度外有玻璃罩的煤油灯,而普通家庭用的都是用玻璃瓶子做的,不能调节灯芯的煤油灯。
民宅、工厂、菜场停电是司空见怪,而有时路灯也会突然遭遇停电。那时,没有空调,夏天晚上居民都在室外路灯下乘风凉,为了防备停电,乘凉时带着一盏煤油灯,当吃饭、下棋、打牌、走军旗娱乐时遇到停电,乘凉人便会点上一盏煤油灯,挑“灯”大战,也玩得不亦乐乎,煤油灯不仅伴随着我们这代人生活、学习,同样也伴随着人们的娱乐生活……
八十年代末期,随着科技的发展,电力网站技术革新和功率的提升,白炽灯换成了日光灯、节能灯和LED灯,同时商店七彩霓虹灯成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煤油灯也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然而,我对伴随着我学习、成长的煤油灯,却心心念念,那个简陋的墨水瓶煤油灯不仅留在写字台上,更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