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浮于江水之上
年末,海水降了,却不觉寒冷。贺老汉坐在渔船上,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一条漆黑的线分割了水与天,天空颜色更深,像凝住了的墨,随时都会倾倒下来。
捕够300斤,卖了钱回家,喝上一盏淡啤酒,听孩子诵读诗文,这样的生活,贺老汉已经过了五年。冬日的海太寂了,死一般,唯有行船溅起的几点涟漪,像星在浅蓝色幕布勾勒出的白色分界线。这个季节,鱼很少见了,这300斤怕是又得捕到傍晚了。贺老汉长叹一声,起锚,开船。
行了几个小时船后,便望见远处漂浮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随着渔船靠近,那黑影逐渐变得细长起来,长尾,尖头,凸眼——竟是一头死去的金枪鱼。贺老汉用鱼叉和拖钩把鱼收上船来,一股鱼腥味充满了整块甲板。还算新鲜,上秤一称,325斤,这天的活计算是干完了。
船靠岸了,贺老汉翻腕看表,10点半,比平时早了近6个小时。他早已养成了不吃午饭的习惯,但今天,他想难得去酒楼奢侈一把。点了一份五花肉,一杯二锅头,贺老汉吃得很高兴。一位身材姣好的女人走近了他,他转头一看,是住隔壁的张寡妇。“贺老大,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张寡妇虽说是寡妇,但其实也才三十出头,一身淡妆打扮,身上还有一股子花农独有的桂花香气。不知怎的,贺老汉在这意外多出的半天里,渐渐地胆大起来:妻儿都不知道他回来了,这半天才是仅属于他的时光!他一口饮尽了二锅头,试着挽上了张寡妇白嫩的手臂,张寡妇嗲嗲地叫了一声,没有反抗……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张寡妇伸了个懒腰,与贺老汉挥手道别。贺老汉朝家走去,看到一辆卖冰糖葫芦的小车,他突然想起了儿子可爱的脸庞,给老婆孩子各带一根糖葫芦吧,他们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呢!他买了两根糖葫芦,飞也似的跑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碰见马书生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他和贺老汉平和地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又见鬼似的回头一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嘟囔了一句,飘也似的逃开了。贺老汉进了家门,看到妻子和儿子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各自吃着一根冰糖葫芦。看到贺老汉,妻子眸子里原本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变回了那副冷漠的神态。贺老汉只感脑中“嗡”的一响,似乎有什么断裂了……
湿冷的海风吹拂过海面,一个略显瘦小的男子在海中游着,他的目光如匕首一般尖锐,他游着游着,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金枪鱼。
他呐喊道:“余浮于江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