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向你致意,以十一月的雪花。偏僻静默的栖息之地,布满我的劳作和灵感。
记忆开闸,像一条潺潺溪流,流淌出几十年以来那些鲜活于脑海,真实的“印记”。
在那里,我的童年清泉透澈,梦里常驻在相拥故乡,忘情的怀抱。
曾经的磨难,从庄稼地,长出养我的土豆和荞麦。以豌豆和胡麻的花香,散发出悠久的沉思与感恩。
2
我是你的,叶家沟。我爱浪湾里,迎着朝阳绽放的胡麻花,土豆花,荞麦花和豌豆花。我想梨湾里,结满红宝石一样的野草莓,挂吊的牛奶头和遍身圆饱的山核桃。
我躺在芨芨草怀里,撒着娇。我头戴编制的花环,看着黄牛们甩尾赶蝇,敞开胃口,用舌头卷起青草——在断裂的清脆声中:那些穿上各式裙子,翩翩起舞的蝴蝶,闻风而动。
反刍的羊群,一堆堆棉花,空中漂浮的,地上游荡的,都沉浸在母亲绵长深情的炊烟中。
闲散或许随心,劳累往往真情,羊洼汴的石头纠缠在黄土里。
黑刺台的蕨菜。马东山林场里,挖甘草和黄芩的人们,享受并注视柴胡们迎风站立,鸟儿们挥翅婉鸣。
我自由的心灵,在愉悦的山顶躺平,幸福的山歌,怡然欢快。
小羊羔枕着我童年的胳膊,我们彼此偎依。
在这里我见证并参与,十年九旱里所有庄稼人的劳作:辛勤的汗水,清澈的泉水。黄灿的玉米饼,劲道的浆水葱花浇,娘的手擀面。
香软可口的莜麦面蛋蛋,是当时世上最好吃的食物。我依稀记得在冬天就着冰渣渣,捞出大缸里腌制的酸黄菜,下着馓饭,津津有味。
温暖的炕头,长夜里百听不厌的,野狐精故事,滋润了童年关于善恶,因果报应,斗智斗勇,爱憎分明,清洁的精神。
擅长讲故事的——劳累了一辈子,刚强一生的母亲,最后在病痛中住进了生我养我的热土,像一道伤口:长眠的上汴里,先祖们永远休息,坟头草,一年年枯荣兴替。
我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前去会和,重逢在和平与顺从的赛俩目道路。
向你挥手,以十一月的怀念。干渴与饥饿,磨炼的灵魂。坚韧,阳光和硬气,血液里呼啸的历史,洞开脑门。质地清脆,月牙廉洁仁爱,慢慢走过黑夜,被大地的绿色拥围,让焦渴的黄土长出温饱的希冀。
架子车早已散架了吧,我在车辕下,肩着重复的劳累。筋骨坚实强壮,九十度的山道,都被曾经的少年踩于脚下。
辉煌的劳动史,汗水浇灌。那两头老牛,秃尾巴,白头黑顶。你们远游了,天国里,草盛,你们尽情尝遍青草吧,功臣们!
手掌上打磨的水泡早已破灭,炎日下的汗水早已入侵眼角,破衫在风中出尽风头。
镰刀闪亮,倒下成捆的麦子,豌豆与荞麦,还有莜麦和燕麦。
我在牛蹄窝里饶有情趣:看着两只虫子为争夺地盘而干架。双方战斗激烈,最后一只疲惫不堪,落荒而逃!
3
我是你的,叶家沟。源于一位姓叶的商贾,途径这里,鞍马劳顿,驻足而息。丝路走过,马帮商队,战祸,逃难,流放,充军,迁徙,不毛之地。
传说渐渐淹没在黄土堆里。活着求生,李黄王米马,五大姓后来扎根。讲故事的先人都抵不过岁月。从住进破窑洞再到住进地宫,无从考证源流。总之,自有神灵安排,我顺命而来,探究与追寻。
光阴穿越,只剩下静默的山乡,顶头悬只黑眼睛月亮,两弦一弓,圆润的珠宝之光带着梦,也隐着曾经诉不尽的惆怅,搁浅为太空的船儿,又挥手成了农民们手中的镰刀,割过青草喂过牛羊,收过庄稼化育后人。
历代的先民啊,我在这里聆听,我在这里放梦,我在庄严的氛围中完成了精神与灵魂的寄存。
4
我是你的,叶家沟。我走出走进,我百感交集。我从覆亡腐朽的大清国走出,一直走到现在。
二百多年的日子,四季分明,只有黄土默不作声。
只有我的先祖与他们的后代让叶家沟成为历史上有灵性有温暖有感恩有期待的故乡。
曾经荒芜偏远,沟大山深,也有过苦大仇深,更上演过五大家族利益纠纷,明争暗斗——像一个小世界:最后都被苦难逐个击溃。
生生不息,叶家沟的先民让不毛之地有了延续与苟活赖存的庄稼,有了脚片们踩出的小路,有了牲灵,有了生着向前向上的勇气,却奇异的在儒道释外以新鲜的苏菲思想和理念,牢固凝聚集结成,向大地要给养的团队。
昔日黄土旱海,热浪滚滚,酷烈的山风劲吹粗糙的皮肤。这足以平衡他们对生存是一场坚硬战斗的信念,那些砍柴禾的斧子,凝聚质朴的和平与顺从的信仰,宁肯从骨子开裂的季节,默默学会坚韧与隐忍。叶家沟的先人们对于美好前世的奋斗和向往,从来都属于生存的寻梦抗争。他们知天乐命,以水的燃烧和火的湿润,被迫使物质匮乏和环境的异常恶劣,让位于精神的乐观向上和拼搏的坚定不移。
叶家沟近代两百多年的历史,浸润着或许是他们与生俱来,带着优越的源于祖先的荣光与奋斗史,他们习惯忍辱负重,卷起裤管行走庄稼山地,吆喝驴牛赶着羊群,扶犁扬鞭,一步步让大地长出自己满意,知足于幸福的粮食。
5
向你敞开心扉,叶家沟。
这里的民风淳朴,勤劳辛苦,憨厚本分,老实巴交,是农人中的硬汉。
叶家沟的先民不会向任何生存的压力屈服,以啃生活的硬骨头出名。他们以血汗付出,向贫瘠的土地索取给养,不曾退却。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以勤劳的双手,吃苦耐劳,艰辛耕作,把心头最神秘而神圣的关于“两世吉庆”的念想化为务实的驱动。他们脚踏实地,认准方向,勤俭持家,知感造化,每有反省,便向更穷的人施舍大方,互助相帮。
向你推送怀念与铭记,叶家沟。
不满是向上的车轮,奋斗是站立的白杨。饥饿与清贫,天灾人祸是他们曾经生存面临的必修“咬牙坚持忍耐”课。
六十年代末的门槛上先后倒下了我的奶奶和爷爷,被活活饿坏:倒地的亡者额头上已聚满了苍蝇,她口含半个咬碎的绿杏,绿色的口水流了一地。爷爷病逝时也是骨瘦如柴,形容枯蒿,他一直食不果腹,衣衫破旧。他们所住的山窑,惨破不堪。炕上没有席子,两位老人公用一条旧裤。
年轻的父亲从百里外的水库工地哭着回家,在众人的帮助下抬埋了老人。
6
向沉重的过去告别,叶家沟。
七十年代,我们去了公社,用架子车拉回了救济粮。
三十多里山道,少年的我和父亲徒步拉车,从公社的粮库返回,竟然花费了五个多小时。而母亲和留在家里的孩子们一直等着救济的米面下锅。
八十年代,村里通了电。我睡在古窑的土炕上,盯着灯泡一晚没有合眼,嘴里不住赞叹:果真煤油灯是比不上它的。我兴奋的拉了上百下开关的线绳,只为听那清脆的“啪啪”响声,让耳膜长时间的沉浸或陶醉其中。新鲜感或许是一种享受,是别人永远无法体会和理解的,它携带着光亮的、鲜烈的记忆。
孩提时代,我穿着单裤,脚后跟冻成了东非大裂谷。没有袜子,我们仍愿意在冬天的月光下追逐打闹嬉戏。童年里关于饥饿的记忆,刻骨铭心,这是零零后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残酷历史。就像我们剩下的乐观和阳光,玩耍的开心,足以颠覆他们“三观”的认知。
记忆中的伙伴们,都有着各自的毛驴坐骑,时时扬鞭冲杀。大山里到处都是我们的战场。毛驴们常常大汗淋漓。有队友从一头黑叫驴身上摔下,像毛驴一样摔的人仰马翻,四蹄朝天。
有人哭哭泣泣,鼻青脸肿,门牙脱落,有人裤裆开裂,露出屁股蛋子,双手捂着飞快逃走,还不忘伸舌头做着鬼脸,有人伏在驴背上,跳上跳下;有人连人带驴,全部“阵亡”——被纸包的黄土“炮弹”,击中。
点燃的牛粪,冒烟发光。吃草的牛羊们不时甩尾观望,呐喊助威。
7
学堂外怀旧的树叶及其他,叶家沟。
每到假期农忙,大大小小的孩子变身劳动的生力军。
割麦拉车,碾场耕地,吃苦耐劳的穷孩子,在烈日的汗水里,把艰辛的生活提前领略;为抢着扫那秋天林子里的落叶,当放学的一只铁片被老师拼命敲响,我们背着挎包就开始喊着冲杀窜出校门,孩子们习惯在下坡的黄土小道一屁股坐下:一条长虫般瞬间滑到了沟底。
回家推门,扔下书包,弄个背篼,手持笤帚冲向有落叶的战场:你急着划线,他忙着抢地盘,争吵与斗嘴,林子里的世界,尘土飞扬,落叶不断被扫进各种袋子各种装,只为晚上有个热炕躺下。
8
向你致敬与感恩,叶家沟。
谁还记得那煮熟的土豆,甜菜根和南瓜,碗蒸的玉米面馍馍,腌制的酸黄菜?
饭不等人,老人教育说。等有些手慢的反应过来,快手的孩子三下五除二,饭菜很快下肚,连桌面上剩下的一点馍馍渣渣,也被母亲用手指蘸着吃了。
七零后和八零后孩子童年的欢乐并不比现在的孩子少。垒锅锅,抓五子,跳方格,扔沙包,跳皮筋,滚铁环,摘绿杏,用筛子扣麻雀,用自制的弓箭射黑狗屁股,用弹弓打下红嘴鸭,掏鸟蛋,手挽蛇,溪流里抓蝌蚪,点燃一捆收割后的豌豆角,在打火哔哔啪啪的声音中,各种手抓,吃得满嘴冒泡;拔个路旁的水萝卜,用衣袖胡乱擦去泥土,找个石板:口里喊着:“一绊萝卜,二绊水,三绊萝卜,辣皮嘴!”
然后分开,大吃,辣的胃热,眼泪冒酸,肚子空响,红着眼睛,又寻到胡萝卜,兔子一样,尖起嘴,大牙咔嚓咔嚓,入肚开心,淘气完了回家。
七零后和八零后们之前的所经历的刻骨铭心,最深刻的莫过于在当时如此恶劣的环境,我们的父母,竟然养活了一家十几个孩子。而现在,我们有那么多的子女却赡养不了我们的年迈的父母?
最值得感恩的是那些年代的五零后和六零后父母,我们的江山正是他们替我们打下来的。
9
开放后的村庄,叶家沟。
尚记得上湾里的“锅巴”,眼神不好使,割麦子捆麦垛子,捆好后,远远的看见捆绳颤微微要解开,他便一个箭步冲上去,美美踏上几脚,然后再小心斜视着,静观那捆麦子的动静,嘴里骂骂咧咧后便哼出流行歌曲。
还记得长发愣头青的“粑油哥”,刚开放那会,不知从哪里拎个单卡录音机,穿条喇叭裤,跳着迪斯科,黄土飞扬,高跟鞋“啪啪”踩着地面,扭腰甩腚,引得众人围观——他们张大嘴,吃惊中全是羡慕嫉妒恨,说这个家伙怕是个疯子,“猴精”一样!
倒是一帮年轻的碎媳妇子和怀春的少女们,相互推搡着,心跳脸红;孩子们更是快乐的要命,现场学起来,“粑油哥”也很热情,不断给示范,还打着响指,吹着口哨,那条花里胡哨的上衣,在风中更是出尽了风头;老人们把头伸了伸,摇头说“二流子”的球势,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啊,那是怎样的欢快呀,仿佛万物生长,一切都朝气蓬勃,春天的故事里有太多需要纪念的东西。
10
方言的清香、俏皮话、俚语或俗语的叶家沟
这个有一百多户的村庄,竟然是农工商学兵,行业齐全。
这里竟然走出来好几位远近闻名的大阿訇和县长。吃国家饭的也不少,当局长的,有一般干部,当老板的,教师也是,一个家族式的也出了不少。
八十年代末,叶家沟的庄稼长势很喜人。
退耕还林好极了。山大沟深,林子大了起来,树木草林茂密起来了。鸟儿们也忙着每天晨练吊嗓门的很多。老人们更是精神矍铄,白须飘动在一天五番乃麻子里(礼拜)。
只要你走到田间地头,到处都能听到那醉人的“花儿”,漫山遍野,悲怆忧美,粗犷缠绵,自然淳朴,情真意切。
在那方言的高调里,或声音拉长,或低沉雄厚,或如泣似诉,或激情似火,或渴盼相逢,或备受煎熬,或别离伤感,都是发自内心的最真实情感的流露!
你还记得那些“流行一时”的狗咬嘴,尖鼻子,喘口气,老医生,老带盖,短死黄,老鹅头,鳖眼糊,麻子脸,棒棒头,黑娃子,哼哼叫,瞎扭蛋,红头王,鬼脸马,蜜面嘴,肉赘赘,眯眼子......
这些带有调侃和戏谑的各式“绰号”,都是从生活实际里演化与提炼出来的,是大众口语化了的:形象逼真,入木三分,只是在几十年前,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渐渐进土的多了,小孩子都变成了老人。
无从回顾,那些穷开心中演绎了的恨爱情仇,嬉笑怒骂都已经随风而去。
以上显然是不该也不必完全对号入座的,否则会被人一脸嫌弃,遭人唾骂的。所谓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黄土就这样渐渐淹没了人心。时光呀,只有你最强大,人是最脆弱的,任何伟大或渺小的人都会一个个从时间的梯子上,下去,完成生命最后的总结。
11
“拖拉机,咚咚响,里面坐个李队长,脚一踏,手一搬,四个轱辘都动弹!”现代化的风吹进叶家沟时,大家都这样拍手,一边喊。
“山里的野鸡娃呀,红冠子,红冠子,我给我的妹妹打簪子,打簪子!”,“风吹门帘看见她,白嫩嫩手,红指甲,阿哥的肉肉呀,心疼死了,我的尕牡丹俊的很!”,“高跟鞋踏蒜哩,喇叭裤扫院哩!”。
这是花儿式的爱情,密语甜言,改革风潮,抒情期盼。
“毛毛雨,大大下,精沟子娃娃拔胡麻,拔呀嘛拔胡麻!”,这种对雨的呼唤和渴盼,大人小孩都这样喊。甚至有淘气孩子,见到一只甲壳虫,黑色的,爬行很慢,便用指甲盖不断的弹击——甲壳虫的屁股,等击出水状物,便喊着说肯定要下雨了!
有位老奶奶看见,吓唬我们说,不要打死了,害命很,那是龙王的虱子呢!善意的“知识”或许才是人生最有价值和意义的。
于是击打的孩子,突然收起手指头,虽然有些半信半疑。还有,雨过天晴时,一道彩虹显迹天空,老人们警告说,不能用手指,不然手指会烂掉的。然后说,那些彩虹是专门把水提到空中,然后下雨的。
孩子们都若有所思,点头并顺顺的把自己的手手管理的好好的了。
这多半是老人们对十年九旱,庄稼盼雨的另一种近乎迷“信”的流传说法。科学无从考证,也没有人能够自圆其说。但幼年的我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实际上,贫穷,并没有限制我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倒是成就了我们太多的浪漫和悲天悯人的情怀。
“哦哦,睡着去,醒来要馍馍,馍馍啦,猫吃了,猫啦,钻洞了,洞啦,雪埋了,雪啦,晒化了”。叶家沟的所有婴儿的摇篮曲,我们都这样听着睡去醒来又睡去。安静,满充幻想和憧憬,音叨舒缓,流淌出无限爱的呢喃。
“你姓啥,我姓张,张啥,张飞,飞啥,飞机,机啥,鸡毛;东啥,东方红,红啥,红旗,旗啥,骑马,马啥,蚂蚱.....”。
“铡黄草,喂黄马,黄马喂的壮壮滴,老娘骑上告状去,告的撒状,扁担不会担水,一担一个鸡嘴,鸡嘴不会叨辣辣,一叨一个瞎妈妈......”以上这两则是最流行于我们放学后相互对答群吼的。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但调侃和戏谑里总隐隐着想“糟蹋”一下对方智商的意思在,比如关键词里的生活一地“鸡毛”、“老娘”自称时的占尽便宜和讥笑对方的无能等。
“一二三三四,黄狗咬了赵天子,搭不上伞,骑不上驴,一二三三四,气的干瞪眼”,这是八十六岁的老父亲,在最后的岁月里,为了配合自己蹒跚的步子,常常在嘴里带着欢快和戏谑,为自己鼓劲加油的,往往是节拍分明,踩踏有韵。头如白面碗的老父亲喊着喊着,不知怎么就泪流满面,往往引得我等眼眶湿润,直到此刻怀念他老人家时,我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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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不得不记录,在叶家沟,我从孩提时代就耳熟能详的俏皮话、谜语、俚语和日常流行的俗语——它们总是给了我太多的触动,供给我太多创作的灵感。这也算是保存叶家沟的“文化”吧,用七爷的话:你们是念书人,要记录下我们先祖留下的“痕迹”呢。
“家有三件宝,鸡叫狗咬哇哇吵”,静怡,俏皮,智慧,温情。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遗传基因的强大;“饭没盐和水一样,人没钱和鬼一样”,社会现实中“就差钱”和“不差钱”的区别。
“孽障娃娃,无巴怜的叶提木(孤儿)”,“阿斯玛尼(天空)不下雨了,顿亚(世界)坏了,班俩(灾难)临近了,曼丽库里毛体(死神)来取命,干歹的人一定会进多灾海(火狱)”,“你干的是伊布里斯——魔鬼的勾当”,“他今天,没了”,“唉,他口唤了”,“她无常了,归真了”,“一口一个火疙瘩”,“后世还你”,“一下到阳洼埂埂上晒日头去”,“不想活了去上汴坟地里睡去”,“脑袋割了碗大滴个疤”,这些是波斯语和阿语最早实现“中国化”的方言。
“一只公羊四只角,肉少肋子多”(打一农具,背篼)
“羞你先人着,挎包埋在葱地里,叫念书呢?”,“冤死旁人,笑死贼”,“大懒使小懒,小懒使了一个白瞪眼”,“打黄牛惊黑牛,吓得白牛吐舌头”,“娃娃害人是大人惯的毛病”,“拉扯你我容易吗,一把屎一半尿的?”,“这是个吃野粮食长大的娃娃吗”,“害人虫”,“你头又肿了吗,咋考了那么个成绩?”,“一下子不要亏你先人了,回去放牛去!?“人活一口气,墙面和着一锨泥”,“人活脸树活皮”,“你这娃娃还是个,公羊的卵子,另一疙瘩肉”,,“鞭杆一样硬气的儿子娃娃”,这可以算作是大人教育孩子的各类口吻,当然孩子们也会学着大人的口气,相互“教育”对方。
“打扮的跟个狐狸精一样”,“脸吃的跟个碗钵子一样”,“惹眼很的心疼女娃子”,“你不了妖了撒”,“看起行驹呢,逗起还踢呢”,“光蛋,光蛋,一下一个的老母鸡邀功声音,耽于无人知晓似的”,“脸酸不溜溜的”,“有皮没脸只管往我们家跑啥?”,“锤头大的人,格楞楞乱跑”,“他姨娘,你咋看起来撩人很!”,“公鸡用翅膀围着母鸡,划了半个圆,似乎是赤裸裸的向爱妃献媚”,“公鸡踏蛋时,用喙啄住母鸡的皇冠”,“小心炕塌了,你没见过女人吗”,“黑不溜秋的驴粪蛋”,“长的跟个肉夯一样”,“你皮脸像个猴沟子”,“印了个名字就日能很”,“皮脸光绷绷的”,“拳头大的人,还事情多着不成?”。
这可是常挂在嘴上指责和讥笑那些过于“妖精”的女人或女孩子的,常常起到很好的疗效,当然多时会受到对方不依不饶的回怼,或者简直就是为找骂的,或者引起现代女性维权的。诙谐,调皮,沾点淘气,有时细品,多少有生着“真理”的味道。有老人总结,一个庄风好不好,就要看女人们是不是“妖精”过头了。立马会有女大学生用现代语言,引经据典,论证解放、自由与平等的。
我只是记录“记忆”的人,轮不到被百里外的石头击中屁股。
“咯哔哔滴小气鬼”,“你是个把一分钱掰开花的人么”,“你就是那个用筛子从炕坑里的灰堆中筛出一分钱的人?这几句对吝啬之人的言论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吃不吃,八半碗”,“你是狗吃羊肠子,连吃带撕划”,“憨狗望羊球,眼巴巴瞅着”,“头烂没在一斧头上,再来两斧头又何妨?”,“精沟子上挂刀子,耍的是要命的牌子”,“麻雀带了皮绳了”“雀头戴不了王冠”,“外孙子,菜根子”“行事不正的老叫驴”,“咽口唾沫星子,朝手心里一吹,说一声:干活走咧”,“羞脸鬼,提上个罐罐要浆水”,“哪个肚子疼滴,干的好事?”,“皮嘴馋了,捣上两棍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跪下叫爷都不成”,“行事短,没儿汉,生个娃娃屁眼”,“屁胡子乱蘸,蒸馍馍下蒜”,“屁吼连天,你把不干净吃上了吗”,“野狐子站在峣岘里装狼哩”,“狼不吃肉饱三天,你不吃饭就饿死了?”,“老虎不洗脸,顿顿吃的肉”,“来,家里捣罐罐茶来,上好的砖块子”,“猪不吃食,把狗的心操烂了”,“又熬夜,是要把夜熬成馓饭?”,“吸溜长面,一口气,手掌滑过嘴皮,擦了擦饭汤汤,然后摸摸肚皮说,咥饱了”,“哪一个害了眼病的,又害人呢?”,“你嘴裂上像个鞋帮子,傻不拉几笑啥呢?”,“吃馍馍也会掉个渣渣子呢”,“嘴上抹油,开溜的人”,“五谷都没有,还想吃个六谷(烟民的烟被戏谑的称谓)”,“那是些头上生疮,脚上淌脓,坏怂到底的人”,“使瞎心的坏怂么”,“头像个马泡”,“一脸狗毛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说话跟放屁一样,把事不当事?”|”,“脸就跟一个放屁的亲戚一样”,“你把脸放在裤裆里了?”,“坏的没样子”,“不吃凉粉把板凳腾下”,“二货”,“懒干瘦”,“叫花子把你面钱,欠下了?”,“麻利人就是麻利”,“脱了裤子放了个屁,干了个重复的活!”,“你别拿精脚片子踏人了”,“你用脚指头踢人,是看不起咋滴?”,“头大脖子细,越看越生气”,“头大有宝,山大有草”,“头秃去么,管得着吗”,“一根筷子吃馓饭,管的宽滴很”,“你滴个嘴,像个烂风匣子一样,咣当当滴”,“吃洋糖,捣肚子,心眼瞎滴很”,“你看你那刀形”,“吹你丈人家的烂大门呢吗?”,“树荫凉里凉着去”,“你瞎子吃饺子心里总有个数呢么”,“一觉撤到黑城子去了”......
如此这样,可以编一部叶家沟方言版《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俚语或俗语大全。
13
“北斗卫星地图下逼真的故乡,在热土深处。我的家园,一直向阳向上的努力,然后我们会鲜活的老去”。这是一位叶家沟的湿人写的,感觉真实。有点遗传叶家沟“文化”的韵味。
我一夸他,他准会说:“不要胡说咧,有人会骂我说你日能啥着呢?!”
进入十一世纪,叶家沟,没有拖祖国的后腿,顺利的实现了摘掉绝对贫困的帽子!
这可是叶家沟,史无前例的大事件!
昔日的羊肠小道,已变成遥远的记忆,水泥车道通向外界。交通便利,每家小汽车数量早早超过了八十年代的“凤凰牌和飞鸽牌”自行车以及“幸福”摩托;也超过了九十年代流行的“天津大发”,125和150摩托,豪爵系列,野马系列,银豹之流。看来村民们真的“富”了起来。
关键是退耕还林后,养殖业雨后春笋般起来了。很多野生动物们“回家”了,彼此生出了各自的势力范围或者叫领地;同时,山上的野猪队长,带领小股队伍也不时冲进了并毁坏庄稼地;叶家沟曾经的移民效果也很棒。正视现实,乡村振兴下的叶家沟,似乎还缺一些“文化”的重新回归和强势崛起或者叫复兴更具实际意义。
干部们的格局还需要进一步放大,眼光需要放长远,心胸需要更开阔。
“不忘初心”的本质便是引领所有村民走向幸福生活:以健康向上的文化引领,配套以积极的生态保护,放弃“小圈子的消耗”,真正去践行为民谋福利,使叶家沟真正具备现代人间烟火味,而不是为操心“政绩”,情急之中去涂抹眼药水。急功近利要不得,要谋全局大局。
“无为”的做法是可悲的。要坚决用好村民所给予自己手中的权利。坚决把权力关在笼子里。
叶家沟,你的未来,需要正能量的引导,也需要政策的帮扶,要坚决防止“返贫”。
今年听说,叶家沟,考了很多大学生。忍不住激动,兴奋,点赞,祝贺,支持!
叶家沟:一个村庄的“记忆”就这样在我的笔尖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叶家沟未来的故事,肯定需要那些深怀“科学文化知识”绝技的人才,以自信、担当以及责任,客观真实的去继承和开拓,去生成,提升,去续写,去讲述和传播。
AD2022年7月12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