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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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雪花，走着走着不见了
像爹娘裹着洁白之装，从我的视野
最后消失
今夜，雪花从十二个方向
以烟花姿态绽放在久违，凝重的夜空
它们与尘世浑然一体，彼此紧紧拥抱
多年前的自己与眼前的自己，再次相逢
烟与火，在人间，永难分离。
它们手心里正举着花朵，悄悄与春
争宠
年夜回“味”
那几棵白杨倒了，是在爹动身去了远方前
打谷场出口，低垂的山坳，全部杏树也是
他的杰作
庄稼人心里的生与死，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脉管的河岸，爹娘的血液呼啸着
从未息歇
孩子们吃着，笑着，年夜里搅团和
四条腿的矮桌，在娘的眼里慈善，欢欣
她拄着拐，坐在炕沿。我走过去说着赛俩目
从娘口里得到的回应：温暖，干净，平安
朴质而结实
像是一种光回忆着另一种光 。一种亮燃烧
另一种亮。我一遍遍心灵抚摸着：
娘坐过的，睡过的，走过的，都有气息
视觉终究模糊起来
炕，依旧温暖
夜，在庄稼地和明朗的天空
在爆竹尖叫四下逃逸，在弥漫眼睛和
耳朵的视域时，热闹起来。
它见证唇齿细切面条，咀嚼熟豌豆
以酸菜和玉米面馍馍，填满欲望肚腹的
历史
袜子破洞，指头毫无顾忌，跳上炕去。
娘，喂养过的炕，通络，烫骨，铬心：
羊粪蛋们燃烧到死去活来，抵抗着
一个又一个寒冬
跪着的双膝如山，手掌向上，额头留有
叩谢痕迹。祝福与祈祷像雪隐藏自己：
洁白，清澈，流动，悄无声息
拐杖，娘去哪里了，你应该拄着她坐在炕沿：
笑看我们这些孩子激动围坐，像
星辰绕着太阳
村庄与夕阳
枯萎，脾气不好，遇上火苗就想怒放
树叶站在羊粪堆里，一次次显摆
冬风解放了那些不怎么听话的，从枝头
摇旗呐喊的野草，渐行渐远渐无书
正月初一的麻雀，跳上一支支空洞，
干瘪的鞭炮壳。一堆玉米杆，高挑身材，
数十个抱团取暖。
我站在干净的庄稼地里 ，看晚霞一口口
吞噬那只已经很老，走了很久，驼背的
夕阳
新年伊始
今晚的星星已不记得我。一架飞机腹语闪烁，
穿过寒光交错的夜空
它们打着手势，彼此相惜
饭桌，大盘鸡和白皮面，洋葱和白蒜
还有孩子们的脸，都洋溢出年味
饺子热气腾腾，围聚起来，团圆是生命
最好的真情。根深叶茂，前来的子孙们
如水潮涌
年已过
饺子已下肚，咽下去的有眼泪，还有
路上历经的委屈
夜晚还不睡，明天我还给你唱花儿
少年悲发摧。此刻，只剩我一人，仍然
一如既往奔波不息。
家在最柔软的心里住着，你明白
我却在你灵魂里摆渡烟尘
子夜与凌晨
多少个子夜已生，冬在春天的路上愈走愈近，
有些迫不及待。
凌晨三点之后，炉火也睁着眼睛，回顾
卷起的烟尘。
酒把自身灌醉，满嘴跑火车，捎带上一群麻雀
上了新疆。打工族明白。
拳头那么大，业已生锈，只有时间权倾一生，
习惯带着骄横。
百年把自己分段，烟尘隐姓埋名，归真不易，
长点记心
悲天悯人
浅蓝色的天空，远的空旷。
云层斜挂，显尽寂寥。它们在冬未
费尽心思寻找鸟声
昨夜的风刮了很久，易拉罐被挟持
空荡的院子，全是它的泣不成声
冬天，这高冷的家伙，前世在地下散布
冰封的谣言，准确的像是天气预报
我望向天空的深渊，与我们面对的故乡
从来息息相关
窗花的绽放
应该是夜深人静，狗躲窝里嘴贴双腿时分。
晶莹剔透的花以一粒种子，呵出气团，凝视
此时一贫如洗的大地。
清晨，拉开帘子，窗花盛开，像是另类
五谷丰登。我竟无言以对，从古至今
我们对视，从不晓得彼此的大名
花开火热，那些灵性的根，正生机勃勃
直视内心。阳光穿过花丛，像是带蜜的蜂，
翔飞玫瑰园中，激活怒放的生命
枯木逢春
那么多草木脑门挤在一起，密密麻麻
在冬里集体商议，重出江湖的大事
一只寒雀吞下一颗草籽，蹦蹦跳跳
走过大地，头也不回。
它身后：虫子的爪印 ，鸣叫，触角，
在视域外隐隐作痛或悄无声息
在地下滋生
朽木烂草的尸骸，早已没有呼吸。
我无意掀翻一块顽石：被损害的和被侮辱的
绿迹斑斑，很多熟悉与不熟悉的生物抬头
眼睛直勾勾钉着你
朔风来电
朔风一定练过冰寒掌。那绝招里再也
没有虚晃一枪。
站在山盟海誓的稿页上，诗很冷
诗人的斗篷扬起，向草木放出信鸽
英雄正烤着火，炉膛深处苗儿窜起老高
他的刀根本没想出鞘
不知为何，门前白杨树顶，喜鹊们在家
它们叫得清脆，喜庆，羽毛如旗
AD2023年1月24日星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