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父亲（外一首）

梦见父亲

骨骼填满钙质，肉身的经络

血液滚烫，河流一般

不断侵蚀生活的石头

石头服软：说它膜拜这老头

一旦较起真来便是八十七年

整个梦里，我追赶着

这位生前习惯夜行的男人

我无力架构他的灵魂

风无法驾驭他的坚韧

已至他的慈善阳光一般

照耀到我草木似的眼睛

他只认庄稼地里长出的粮食

和学堂里走出的孩子

今夜，我还在他的影子里

欢喜、疼痛，以及喊着父亲

他没有停下，只是回头一瞥

继续赶路

这时他没有向我伸出枯干的手掌

也没有归还我淌过的热泪

我们彼此都没有力量停下来

直到黎明前，麦斯吉德的邦克声

响起

那盏照你的灯已熄灭

七月某一刻的草木疼的痉挛起来

仿佛伤在根系。深渊在默哀里

坠下一束凋谢的心

十二点的云层托举天空

像翼鸟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那盏照你的灯已悄然熄灭。

召唤不差分毫秒厘，尽管

你全力以赴追赶

天空之河辽阔，深远

任凭车轮滚滚，你最终还是

无法抵达娘在尘世的眼睛

林径静默，尽头的坟墓们相互

鞠躬。黄土堆周围——花草小虫

互道你好：一切吉庆在你身上

时间沟壑为邻，呼吸渐行渐远

人世间，两颗眼泪之间的距离最短：

一秒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