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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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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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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指

清晨,我从梦中醒来。在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手机时,我突然看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变成了透明的。就像是有一层膜敷在水上一样,更类似于生鸡蛋剥开外壳之后的蛋清,但是用食指触碰的质感却又觉得和正常的手指一样。

这根手指的指尖是透明的,从指尖往下到第一个关节之后,逐渐又大约在第二个指节的二分之一处渐变为血肉,指甲盖像塑料一样贴在上面。或者说,它好像就是血肉,似乎只是看起来不一样。

我害怕极了,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疯狂的冲动想要让我把这根饱满的指尖用刀划破,或者用针刺破。我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就像小时候用气球灌满了水,我们总是想去用针扎破一样。我一直对抗着这种欲望,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决定去医院看看。

在下电梯时,我愈发不能控制自己了。啊,这根手指是怎样的饱满灵动!软软的手指按在电梯键上的时候,我看那手指上因受力而产生的弧度,我好想看看它被刺破之后会流出什么血,是红色的?还是无色的?不,不行,这是我自己的手指,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正常,快找医生看看吧。我要赶紧去!

叮!电梯到站了。

我出单元门的时候,看到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的老大娘。她也像往常一样亲切的问候了我出门的意图,因此我也丝毫没有怀疑当她看到我那根手指时表现出来的惊讶。在这之后,我决定开车去医院。如果骑自行车,我害怕我会因为对这个手指的欲望会使我“不小心”摔倒而受伤。在出小区门时,检测体温的大爷问我外出目的,我也向他展示了这种怪病,他表示闻所未闻并愿意让我去医院看看。

但是随着我开车在路上碰见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愈发感到恐惧,他们都依次看过了我的手指,并将我视为一个怪物。我无法理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去医院找医生,把这根可爱的手指刺破,哦不,我不想刺破它!我要看病,我要看病,我要把它治好,把它变回血肉!

我迈向医院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连找到停车位似乎都成为了一个难以达成的目标。终于,我迈步走进了诊室。

那名皮肤科的医生很年轻,女性,约三十岁的样子,说话很温柔。她仔细地问候使我感到一丝安心,在详细询问病情之后,她说让我稍等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里屋,但并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我很焦躁的等着,我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了,现在我看到这根如磨砂玻璃一般却富含任性的质感,就想要用牙狠狠的撕下这如果冻一样的血肉。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同时我也极度疑惑,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这根手指会变成这样该死的可爱的样子呢?要不尝一口,咬一下试试?啊,不,不行,我绝不能这样做,我是吃错了东西吗,尝尝这根手指怎么样呢?……医生终于回来了。

她一直很平静,但是从里面的房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根针。我看到那根针的时候长大了嘴巴,虽然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的心像玻璃一样,瞬间碎了。我像一个飘在海上孤立无援的生存了三天半死不活的人被卷进救援船的船底一样。

我失去了理智,终于在跑下楼梯之后发出了尖叫,在我无法抑制的尖叫声中,我不停的问自己,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让我变得不同?

我走出医院急诊楼的门口,突然发现世界变了样子。乱七八糟的沟壑像儿童的简笔画一样布满地面,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回到了未开荒的年代,板结的黄土地如战场上的堑壕一样破碎。

在这些堑壕之中,只有一些断裂木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我被一个男人拉了一下,我回过头看他,他笑着说,“挖吧”,给了我一把铁锹。我走到壕沟的边上向下看,一人多高的堑壕里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人,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铁锹。他们一直在挖着。

他们是如此的有气无力,拿着铁锹挖土就像是把铁锹扔起来,任凭其自由落体到地上一般。他们一个个面容呆滞,死鱼一样的眼睛中没有焦点。“嘿嘿,挖吧,挖就行了。”这个男人的这句话再次给了我力量。我拿起铁锹,一下一下的挖着。

他说的真有用啊,我看不到这根手指了!就算它是不一样的,我也再也不用关心这根手指了,这个方法真不错!

我一直挖着土,渐渐的,我没了力气,于是我又开始看那根手指。啊,不知什么时候起,这根手指里出现了和解剖出来的血管一样,布满了脉络。就像是什么?哦对,就像是透明的鸡蛋一样,我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神经,血管,羽毛……羽毛?我的手指中为什么会出现羽毛?

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吞没了我,我不敢去想太多,只能继续的向下挖着,希望借此来逃避我手指上出现的问题。但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躺了下来,看着不正常的左手无名指。指肚中的神经和血管都连接着一个中心,我看着它一点点的长大。它成长的速度就像是太阳的运动一样,你在看着它时,感觉不到变化,但当你回过神来时,它一下子就百年花了很多。我感到了莫名的兴奋,这事情总该有个结果的,也总会有个结果的吧。

过了不知多久,我还在看着我的手指。突然,指肚中间像是被刺破之后流血一样,从中钻出一个鸡的头颅。它就那样长出来了。

我很高兴我的身体里孕育了一个生命,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啊!但随之而来的,我的手中还拿着铁锹,我想让它快快长大,我没有任何追求汇报的想法,我只希望它能赶紧长大,赶紧结束这一切。

但是在我又一次累到在地时,我发现这只鸡的头颅像是一个玩具一样,不会动,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感觉到一阵恐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接着挖土,啊,啊,啊,使劲,再使劲!

挖了一会儿,我把铁锹放下,看着左手的无名指。我已经十分确定这只鸡是死的了。我没有任何想法,只感觉到悲恸万分无法名状。

我流着眼泪接着挖,像他们一样半死不活的挖着。

直到太阳落山时,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把铁锹狠狠的插进土里时,左手上的“鸡头”掉下来了。我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飞速的愈合,血肉再次逐渐浸染透明的指肚,直到最后一丝疤痕也消失不见。

我抬起头看了看左右的人,发现我所有熟知的人都在挖土,单元楼门口的大娘,保安大爷,医生,……。

我费力地爬出堑壕,看到一个人正在慌张的尖叫,我突然觉得好笑,于是把我笑着对他说,“挖吧,挖就行了。”他一下子停止了尖叫,拿起铁锹,跳下堑壕,挖了起来。

我再次抬起左手,那根晶莹的手指重新变成了血肉,和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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