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沈德红    

        去年的中秋节，爱人从老家回来接我，和父母商议叫我回辽宁老家。我和爱人结婚后，因为不适应山里生活，我和女儿一直住在城里的娘家。他每年两头跑，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还有几天就过中秋了，父母以此为由，说服爱人过完中秋节再回去，我知道父母是舍不得我。妈妈说，这么远，还不知道哪年再回来，就过完中秋节走吧。父亲叫他给我买卧铺，说我丫头身体不好，坐不了硬座。因为父亲知道，赶上节日，卧铺很难买。这张卧铺，又让我和家人多呆了几天。

        在那珍贵的日子里，我总是躲避着父母，怕引起话题，勾起彼此的伤感。妈妈拿着钱，往我手里塞，叫我去商场买一身衣服。我总是拒绝着，不敢看妈妈的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把流出来的眼泪，擦去再流出。

        我当年的选择成了家里人的心病。因为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妈妈爸爸视为掌上明珠，兄弟也是倍加呵护，这些年，我家人都在为我留在城里做着努力，可他舍不得父母。他这些年一直依着我，是不想惹我生气。如今父母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时间如白驹过隙，越想留越留不住，眨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弟弟买回的水果，都是我最爱吃的。妈妈炖了排骨，又包得饺子，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慢慢升上天空，皎洁的月光，透过楼房的缝隙，照在小院里，妈妈把各种水果摆在供月的桌子上，和我聊着，她不看我，自顾自地告诉我，回去该如何如何。我一句话没有说，把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月亮一点点越过屋顶。妈妈拿起一块月饼递给我说，供完月了，吃吧。我说晚饭吃的太饱了，吃不下。妈妈和爸爸都没有吃月饼，说是累了，去睡了。

        我一个人坐在小院里，看着落在地上的月光，被树影分割得支离破碎，如同我此时的心情，我心里对这个家和家人充满了不舍。爱人的呼噜声让我好烦躁。我面对现实的狼狈，无言以对，无可奈何。

弟弟哄睡小侄女，坐在院子里和我说着话，嘱咐我回到农村后，要凡事看开了，自己照顾自己，他的话语渐渐低沉，没有了声音，其实我早就听出来了，他是哽咽着说话的，不过是他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可爱的小弟，在城里这些年，对我这个姐姐照顾的无微不至。城里的公园、旅游景点、黄河边，弟弟用他的轿车拉着我，几乎玩遍了。

        我和弟弟聊了很久，弟弟就像个老师，耐心地开导我，逐渐打开了我的心结。

        回到卧室，月光从小窗口照进来，越发引起我的愁绪，我能听到父母翻身的声音，我知道父母都没有睡着，明天我就要登上火车，离开这个家了，我知道一家人，也和我一样舍不得我。可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情非得已。在城里，父母怕我孤单，放着楼房不住，每年来我家里陪着我，等到爱人回来才回楼上。我面对自己的亲人，哪个也舍不得离开，可我身为人妻，又不得不离开，我心里难受得几乎窒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个中秋节，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最纠结的中秋，我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我们都早早地起来了，因为是八点的火车，妈妈老早就把饭做好了，可谁都没有吃。弟弟一边往车上装东西一边说，不知道折腾啥呢？把一家人弄得吃啥啥不香。

        我一直到坐到车里，也没看到父母的身影，当车走到公路时，我猛一回头，却看到妈妈和爸爸哭了，不停地擦着眼泪，他们在追着车走！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我附在女儿的肩膀上小声啜泣起来……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又是一个中秋节，离开亲爱的爸妈、兄弟、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我亲爱的父母，你们又添了多少皱纹和华发？亲爱的兄弟，为了父母你们受累了，我谢谢你们替我照顾父母。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们！

        八月十五，是个让人愁肠百结的节日。我知道有很多人此时此刻，正依窗望月，思念亲人，潸然泪下！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乌海，飞到你们身边。桌上供月的水果、月饼，我没有动一下。每到这个时刻，思念让我忘记了所有，寝食难安。我打开房门走进院里，独自伫立门前，让如水的月光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面颊。这月光，像妈妈温暖的双手，像爸爸不停的叮嘱，像弟弟关心的话语。

        中庭地白树起鸦

        冷霜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

        不知秋思落谁家？

        思念就像永不疲惫的小溪，更加凶猛地在我的心田里奔流着，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