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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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沈德红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因为我们家住在山里，又是独一户，家里的老鼠特别多。老公为了消灭老鼠，在亲友家要回了一只小花猫。
小猫才满月，像个绒绒球。她的毛色由黑、白黄三种颜色组成，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特别漂亮，我给它取名为小花。
刚满月的小花很可怜，因为离开妈妈，思念让它烦躁不安，它不停地叫唤，到处乱跑，喂啥都不吃。直到把嗓子叫哑了，小腿没劲了，困到一定程度，才找个角落倒头就睡。睡时不是含着枕巾一角，就是我的毛线衣。它把这个都当成了妈妈的奶头含在嘴里，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像真在吃奶。我总是爱怜地摸摸它的小脑袋，或者和它挨挨脸。
这么大的小猫才会吃食，乳牙很娇嫩，咬不动食物，我就买来奶粉喂它。小花嗅到奶香，慢慢往盘子跟前走，它三步一个跟头，两步一停地走，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小尾巴像电视接收天线，竖立着，颤抖着，那小样可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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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吃饱了特别爱玩，它对任何东西都好奇，这看看那瞅瞅，总用小爪子去抓几下。我经常喂它，它就爱粘我，看见我就往我面前跑，也不管高低，有时一下就栽到地下了。我心疼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起妈妈说过，猫有九条命，善于跳跃，身子轻摔不坏的，心里才好过点。我躺着时，它爱挨着我躺着，晚上睡觉时，它也是睡在我身边，我用手抚摸它的小肚皮，它就开心地打呼噜，我在它像轻音乐般的呼噜声中，渐渐地进入梦乡。
小花长到两个多月后，它爱在花盆里和花儿摔跤，看我走过来，用那双水灵灵的眼凝视我，那眼神太萌了，萌得我心都醉了，不得不把高高扬起的巴掌落下去。
小花是母猫，越长越俊俏，毛色发亮，眼睛发光，叫声也是特别温柔的。它不再满足于屋里，院落，开始出去活动，练习捉老鼠，一晚上不见踪影。有时候我起来做饭，刚打开房门，它就口里叼着耗子回来了。它不马上吃掉，而是没完没了的和老鼠玩，估计老鼠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敢跑！
小花看着弱小，其实它特别厉害，敢和毒蛇争斗。有一次我做被子。那天的阳光真好，我打开窗户，让阳光完全照进来，我的后背被晒得暖乎乎的。这个时候，小花一下从窗户跳进来，口里叼着蛇，蛇被它折成几段，还在来回摆着尾巴。我大叫一声，跳到地上，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它看看我，哧溜一下钻进柜子底下去了。出来的时候，肚子圆的像个孕妇，那天晚上，我把它关在了门外，我无法忘记那条蛇的尾巴，还在眼前摇呀摇的。
因为我对小花好，我做饭、喂猪，它都跟着我，不时的把身子靠在我腿上撒娇，后来它渐渐长大了，竟然跟着我去放羊。它特别淘气，总是在树上跳来跳去，还跑在我面前逗我，我一伸手抓它，它就起劲地跑，身后会扬起一溜烟尘。
小花一岁多时，好像年方十八的少女，含苞待放，越发生得妩媚动人。它开始不爱在家里呆着了，有时候三两天不见踪影，我知道它去谈恋爱了。它回家时，我把屋门关紧，不让它出去玩了。我怕有人的把它抓住打死，或者偷着吃什么不健康东西生病。
夜晚，一轮明月照在窗户上，姣洁的月光洒在屋里，朦胧似梦。小花并没有睡意，它一直蹲在窗台上眺望，像在等候着什么。我听到窗外传来猫的叫声，声音拉得很长。小花一下跳到地上，发现门关着，就用爪子抓我的被角，舔我的手，我装着打呼噜。它犹豫片刻，又去窗台上蹲着了。我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外面的窗台上，小花兴奋地在玻璃那站立起来，看实在出不去了，就又蹲在那了。我仔细地看着外面那个猫，长得特别壮实，特别有老虎的样子，威风凛凛的。它把头扭向窗户，深情地凝望着小花，小花也凝望着它，我来了嫉妒心，心里酸疼酸疼的。我心里说，今天就不放你出去，叫你气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次醒来，都深夜十二点了，月亮绕到屋后去了。我看见窗户上有两个影子，特别美，像剪影般具有透彻心扉的静美，这是两个深爱的小动物呀，就这样隔着一层玻璃，默默无语地陪伴着对方，用眼神传达着无限深情。我被感动了，猛地坐起来，打开了窗户，小花蹭一下窜出去了。两个猫儿相伴着，飞快地消失在月色里。不一会就传来它们的对话，虽然我无法听懂猫的语言，但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是那样的富有魔力，深入灵魂的震撼！
我们这地方有句话说，猫三狗四。算算小花该生孩子了，我就预备个纸箱子，里面铺上棉絮，放在仓房里待产。
农民的日子有忙有闲，五月份正是春耕最忙的时候。我在地里忙了一天，吃罢晚饭就躺在炕上，全身酸痛，再也不想动了。小花虽然和往常一样躺在我身边，但我发现它特别不安分，一会躺下一会起来，有时候还轻轻地咬我的手指头。这是要生了，我下意识地睁开朦胧的睡眼，忙去仓房找来纸箱子，把它轻轻地放在里面。我用手按摩它的肚子，它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我。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第一只小猫降生了，又过了十几分钟，生下了第二只小猫崽，一只黄色的，一只有点像它一样花色的。它爱惜的不行，用舌头把孩子的毛舔干，用两只爪子把猫崽搂在怀里。我静静地看着这娘三个，对小猫充满了爱怜之情。
小花特别疼爱它的孩子，母爱如天地般醇厚。它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孩子们。有陌生人来，两只大眼睛发出威严的光芒，一直盯着你看，如果靠近，就不停地叫唤，直到你走开。
我家有一天来了客人。小猫崽已经二十多天了，是最好看的时候。客人于我一样，特别爱猫，我就抓来给她抱抱。晚上送走客人，才发现纸箱子空了，小猫崽和小花都不见了。我知道它把孩子藏起来了，怕被人抱走了它的孩子。我四处寻找，最后在仓房的一个破纸箱里找到了它们，我没有再惊动它们，把水和饭按时送去就离开了。
但无论小花怎么呵护自己的孩子，小猫到了满月后，就要送人了。有亲友在山上养鸡，耗子成灾，她两只猫全要。趁小花不在的空隙，我把小猫崽装在一个小纸箱里，在纸箱的周围，用剪子穿了几个洞，怕把它们闷死。爱人用摩托车把小猫崽送走了，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的，我怕小花回来折腾我。有猫崽后，小花在外面的时间很短，它是去散步的，就像放风那么快。摩托车才拐出大门口，它就回来了。它的脚步匆忙，回来直接就奔纸箱子去了，发现孩子没有了，就到处找，就和我们人找东西一样，到处都看遍了。它不停地叫，声音越来越悲伤，微弱，最后就蜷缩在纸箱里，不吃不喝。
它一连几天都在找它的孩子们，最后实在找不到，就开始用身子蹭我的大腿，用带刺的舌头舔我的手，叫我帮助它找。我装模作样的给它找孩子，这翻翻那看看，它紧紧地跟随着我。它看我没有找到，就知道再也找不到它的孩子了，整天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也许它期望哪天，它的孩子会自己跑回来吧。
我去商店给它买了火腿肠，它也不吃，饿得受不了就去喝水，几天下来，它瘦的就剩骨头了。晚上我心疼地搂着它，用手爱抚它，它的骨头还硌手。我骂自己太残酷了，太残忍了，为何把它们母子拆散。可怜的小花，对不起，那晚上我流泪了，为了一个动物哭得稀里哗啦。
我有空就陪着它玩，领着它去野外散步，慢慢的它好起来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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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轮换，时间如白驹过隙，秋天来到了。满山的玉米熟了，换上了金黄的外衣，农民进入最忙的时候。
三春不如一秋忙，我累得不行不行的，对小花也不那么亲近了。如果我在附近的地里干活，它也跟着去，山上的风大，它的毛都被刮起来了，走一步都特别困难。我训斥它回家，它就不回去。我扒玉米，它就在我身边等着我。
有一天，我去离家最远的地方扒玉米，回来时没有看见小花儿。我因为劳累，也没往心里去。三天过后，还没见它回来，我感觉特别蹊跷。它不是恋爱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呀！我对爱人说，今天上午我不去干活了，我要去找小花，爱人说我，不知道忙闲，分不清哪头重。我说，小花要真丢了，我就不活着了，他看看我那严肃样子再没有说话，自己走了。
我一边找小花儿，一边呼唤着它。每次我这样的找它，它会从一棵树上下来跑到我跟前，一跃就进了我的怀里。或者从哪个山坡睡懒觉，也会跑出来见我。可今天我怎么呼唤，都没有看见它飞跑的样子。难道小花跑远了吗？我沿着山间小路找寻着，可找了好久也不见踪迹。我最近干活累着了，找了一会感觉腿发软，就坐在一个沟边休息。我双眼不停地来回巡视，希望能看见它。山沟沟里有一条小河，潺潺流水声特别悦耳。河边上游有块大石头，奇怪的是，大石头的前面有个白东西，秋天风大，风一吹，那白东西就来回摇摆。我的心一下就抽紧了，难道是小花？我想起了小叔子，拿着兔子套对我说，三嫂子看好你的猫，我下兔子套了，野鸡把玉米苗全拔出来吃了。可那是春天的时候呀，我嘱咐他把兔子套都收回来了。我飞快地向那块石头跑去。
近了近了，是我的小花，我傻了，头嗡嗡地响，眼泪如泉水般奔流。我的小花，就那样悲惨地死去了，它被拴在一根棉槐条子上的兔子套勒死了。就那样可怜地吊着，被风吹得来回摆动。我把它放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看见棉槐条子的皮被它抓掉皮了！跟前的石子被它蹬掉了好多，有几个深坑是它用爪子挠的吧。它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在外面的舌头变成了黑紫色。我哭着抱着它，脚步踉跄地往回走。
我恨小叔子，口里不住地咒骂他，我骂的最多的是自己，我把小花的死都怪在自己身上，恨自己为何不早点找它。也许早点找它，那会它还没死，我就可以救他了。我知道它是玩累了来河边喝水，因为我上山锁门了，它进不去屋了。我把小花放在炕上，就那样瞅着它，不停地哭啊哭。爱人回来笑我傻，我对他大吼大叫，他把它拿着想去掩埋，我抢回来，抱在怀里。我多希望它还能活过来呀！我竟然说它能缓过来。爱人看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也不敢招惹我。
三天后，屋里开始有味道了，它身边都是苍蝇，我知道纵有千般万般不舍，也要把小花处理了。我找来针线，用废弃的衣服做了两个小垫子，一个小枕头。我家门前，是一片苹果树林，苹果丰收了，红红的苹果压满枝头。我在离我家最近的一颗树边上，为小花挖了个墓穴，我想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棵果树，也就和看见了小花一样。
我把小垫子垫好，把枕头放好，它放进去，把最好看的一个垫子轻轻地盖在小花的身上，慢慢用手捧土，把它掩埋了，我的眼泪把手里的土砸出一个个小坑。
我失去了小花，像失去了亲人朋友一样，那种悲伤，不舍令我肝肠寸断。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在怀念小花，因为小花的离去，我几乎没有了笑容，吃饭睡觉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不养猫。
